第二日起床,顔烨的臉色不像昨天那般沉郁,心情似乎也不錯。他喊她起床時,還問她是否想做點事。
柳荔問:“我能做什麼?”
顔烨道:“什麼都能做,你要不試着管理下後宮?”
柳荔如今像被關在籠中的鳥兒,飛不出去,也不能每日如昨日般在宮中晃蕩 —— 那般模樣,簡直像個廢物。是該找些事做了。
“行吧,我試試。”
顔烨攬住她的肩,在她臉上親了下:“一會兒孤讓趙進忠帶你熟悉宮中事宜。”
柳荔應了聲:“好。”
顔烨上朝後不久,趙進忠帶着幾位尚宮前來,其中有管理司寝的吳尚宮,還有掌管司言、司簿、司正的幾位尚宮。衆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職。柳荔這才知曉,吳尚宮不僅管理司寝,更是整個尚宮局的掌事,相當于皇宮内的總管。此前宮中事務,吳尚宮都向皇後彙報,如今掌權者換成了她。
柳荔擔心難以勝任,私下請教趙進忠:“我從未管理過這些,還得請你多教教我。”
趙進忠道:“這其實不難。宮中有賬本,你隻需按舊例行事即可。比如宮妃的月錢,賬本上都有記載;宮妃生辰另有開銷,殿下、皇上及皇後對宮人的賞賜也需記錄在案。不同宮妃待遇不同,支出自然有别。皇宮如同大家庭,姑娘管好這個家便是。如今殿下隻有鄭側妃一位側妃,事務倒也簡單。”
柳荔想了想:“倒不難,就怕手下人欺上瞞下,時時監察便好。”
“姑娘莫擔心,無論後宮如何,實權都在殿下手中。遇着難事,向殿下說一聲,他自會解決。”
可不是麼?他連柳家都能扔進大牢,還有什麼事做不得?“嗯,這些賬本和記錄,我今日先看看,有事再請教你。” 認過衆人,趙進忠帶着人退下,柳荔留下吳尚宮,向她請教宮中事務。吳尚宮對她知無不言。
大半天下來,柳荔大緻了解了後宮運作。
管理後宮不比治理國家簡單。她愈發佩服吳尚宮的才幹,竟能将瑣碎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若吳尚宮是男兒,必定能有大作為,而她要學的還有很多。
整整一日,柳荔未外出,都在房裡翻看賬本與記錄。翻着翻着,她看到了關于顔烨的記載:
“XX 月 XX 日,XX 獻上少女五人,太子顔烨不喜女色,分賜大臣。”
“XX 月 XX 日,XX 獻上少女八人,太子顔烨不喜女色,分賜大臣。”
……
細數下來,一年至少有四五條類似記載,相當于每隔一月,顔烨就會收到美貌少女。柳荔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心想:顔烨對她,是不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心結?否則為何到了她這裡,一切都變了樣?
她又翻到關于鄭側妃的記錄:
“景和七年八月初十,鄭側妃寝于太子東宮。”
“景和七年八月二十,鄭側妃寝于太子東宮。”
“景和七年八月三十,鄭側妃寝于太子東宮。”
……
景和七年是五年前,原來兩人五年前就已在一起。柳荔突然覺得自己被騙了,顔烨這個大騙子!可轉念又想,鄭側妃本就是他的側妃,這又有什麼可氣的?她放下賬本,覺得這太子妃還是不做的好。日後被困宮中,誰知道他的愛能持續多久?即便鄭側妃與皇後勾結,他們也曾有過情深意切之時,誰又能保證她不會成為下一個鄭側妃?就算他日後不喜歡自己,将她棄之不顧,她也無法淡然面對他與其他女子親近。
她萬萬不能接受。
最怕的是,他若不愛了,也不會放她走。
柳荔當即做了個大膽的決定:離開這裡。她本就打算離開,不過是短暫停留罷了。
一個平靜的午後,柳荔未與任何人商量,大搖大擺地走出宮門。
順利得讓她吃驚,竟無一人阻攔。
事後回想,若當時有人阻攔,她或許會因怕麻煩而留下,可一切就是如此順利。
聞到野外青草的香氣,柳荔興奮得難以自持。
她先是跑了幾圈,又圍着路邊的大樹轉了又轉,最後喬裝成普通農家男子,按原計劃離開京城,往南方而去。
她自小在山上長大,熟悉山路,擅長辨别方向,路上買了幹糧、水壺和防身匕首,順着山路前行。
幾日風餐露宿,幹糧吃完,她從山間小路走到黃土大路,很快見到一個小鎮。她吃了碗面,補充了幹糧,走到鎮中心時,見木欄上貼着告,是冊立太子妃的公告,上面寫着 “柳氏女柳荔于景和十二年六月初七冊立為太子妃”。
她仔細看了看,見告示上沒有自己的畫像,頓時松了口氣。
管他什麼太子妃,如今她已逃出,柳家也安然無恙,自當快快樂樂遊山玩水。
人生苦短,皇宮果然不适合她。
柳荔背上行囊繼續趕路。
她翻了一座山,過了兩條河,走過一個村莊,遇到幾個小孩子和賣貨郎,從貨郎那裡買了把梳子。
途中遇雨,她找地方躲雨;餓了沒幹糧,就摘野果充饑。
一路風塵仆仆,無需僞裝,旁人也認不出她原本的模樣。
走了十多天,她來到另一個小鎮。補充幹糧後,她又到鎮中心的告示欄查看,隻見上面貼着一張通緝要犯的畫像。
她越看越覺得像風宸景曜,更詭異的是,他的罪名竟是 “采花大盜”。
柳荔疑惑不解,在旁邊的茶攤買了碗茶,向老闆打聽:“你看這人長得人模狗樣,應該娶得到媳婦,怎麼會是采花大盜?”
茶攤老闆唏噓道:“我聽說他家裡有老婆,卻不好好過日子,專喜歡勾搭有夫之婦,好像拐跑過好幾個。聽說這回拐了個大官的老婆,人家有權有勢,就把他通緝了。”
風宸景曜還有這癖好?她怎麼不知道?實在奇怪,但她也無能為力,隻能讓他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