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九孔橋對岸,湖堤旁,水草中冒出一人,櫻粉衣裳,戴着紅額鬼面具,警惕地四下看看,才道:“這兒安全,上岸罷。”
片刻,另一人也從水草中冒出來,一身黑衣戴着紫面鬼面具,但卻不上岸,而是上上下下打量他,半晌,狐疑道:“你是誰?”
穿着櫻粉衣裳的秦骁:“……”
他不動聲色後退幾分,免得一不小心被打掉臉上的面具——那可就被看大笑話了,他秦骁也是要面子的。
他捏住嗓子壓低聲音,道:“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先上岸。”
黑衣男子盯着他片刻,點點頭。
兩人繞過湖堤,岸邊的洗衣婦人們有說有笑将洗好擰幹的衣裳收進盆裡,兩人就在她們不遠處遮遮掩掩上了岸,混在她們中間,再一塊兒走入熙熙攘攘的市井街道。
可是不多時,身後就傳來了紛亂的腳步聲:“讓開!讓開!官差抓人!”
兩人不約而同加快了腳步。
“得換身衣裳。”秦骁低聲道,“走,就去這家店。”
拐入小巷,徑直步入巷中的一家小布店,秦骁連忙從架子上扒了一身衣裳,遞過去:“去換。”
黑衣男子看了看他遞給自己的——乃是一身绀紫衣裳,雖然仍是暗色,但紫色卻比沉悶的黑色多了幾分優雅和韻味,這衣裳用的料子也好,暗紫的緞子泛着粼粼波光,貴氣十足。
——而且,這衣裳已是這間小小布店最華麗的成衣了,是直接從店裡唯一一個展示木架上扒下來的。
黑衣男子頓了頓,又擡眼盯着他。
秦骁幾乎以為他認出自己來了,心虛地摸了摸後頸的膏藥貼,還好好貼着呢。
還好,黑衣男子隻看了他片刻,沒說什麼,接過衣裳去換,秦骁這才又給自己找了身不起眼的靛藍衣裳換上,把面具調整得更加嚴絲合縫,但求沒有任何蛛絲馬迹。
——不對。
秦骁心中一頓——大公子仍在換衣,此時我不走,可再沒有開溜的時機了!
他連忙敲敲内間屋門,道:“衣裳錢已經付了,我先走一步,你自己小心。”
片刻,屋裡“嗯”了一聲。
秦骁松一口氣,擡步就走,生怕被他發現。
可出了布店沒走幾步,他又頓住了——太子殿下這會兒已經加派人手開始搜捕,敢這樣明目張膽抓人,正是因為大公子一直戴着面具沒有絲毫亮明身份的意思。
若是在侍衛們動手的時候亮明身份,後面的事都不會有,就算是在太子殿下追上來的時候亮明身份,雖然會有些尴尬,但也不至于落到現在的境地。
——現在的情況,就是太子殿下明知他是大公子,偏偏不點破,打算直接把他抓進宮裡去,而大公子明知太子殿下這麼想,卻還不肯亮明身份,隻打算直接逃走。
可這是在京城,大公子人生地不熟,還隻身在外連個侍從都沒帶,能從太子殿下眼皮子底下逃走嗎?
秦骁躊躇許久,還是咬咬牙,躲在了暗處偷偷往布店看。
不一會兒,布店走出了一位一身紫衣、戴着紫面鬼面具的年輕郎君。
他身形高挑修長,架子長得好,皮膚又極白,穿紫色尤其好看。舉止端方,儀态雍容,走在人群中,哪怕戴着面具,仍是鶴立雞群,一眼就能認出來。
怪不得太子殿下當時隔着老遠就認出來了,大公子這個身形是相當好認的,自己還傻乎乎在那找手上戴紅瑪瑙戒指的人。
……不對,太子殿下見過大公子麼?
秦骁心中一頓,飛快回想——大公子一行來京,第一日就要入宮觐見,但那是上朝觐見,見過陛下和文武百官,太子殿下應當沒有與他正式會面。
這一日後,秋獵就開始了,秋獵中自己一直和大公子在一起,也沒見過太子殿下。
難道是前兩日,自己和大公子鬧僵之後,太子殿下自行去找大公子了?
不對,要是見過面,大公子今日定能一眼認出太子殿下。
可要是沒見過面,太子殿下又為何能認出他?
秦骁想來想去,唯一合理的猜測就是,進宮觐見那日,殿下也許遠遠看見過大公子。
就那麼遠遠見過,他今日就能憑着身形認出他來。
……隻是一眼就記住,那得是怎樣的驚鴻一瞥?
秦骁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臉色拉了下來。
正在這時,前方街口出現了一隊官差,領頭的那個正是仍戴着面具的太子殿下祝恒信!
紫衣人頓了頓,不動聲色背過身去,在一旁的路邊小攤上挑了一個白面鬼面具。
秦骁無奈極了,心道,你這個身形,不是換個面具就有用的,你到底是低估了誰!
那隊官差正撥開人群走過來,祝恒信的視線掃過人群,似乎看見了紫衣人,立刻擡步往這邊走來。
紫衣人把白面鬼面具放下了,擡步想走,旁邊忽而伸出一條胳膊,把他猛地一拉。
恰好一陣人潮湧過來,擋住了祝恒信的視線,他皺了皺眉,命侍衛開道,可人潮過去,原地已沒有紫衣人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