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是你?”紫衣人被拉到一處暗巷,上下看了看秦骁的靛藍衣裳,“這衣裳還沒有上一身好看——你不是先走了?”
他居然覺得那身粉衣裳好看,品味果真不一般。
秦骁謹慎道:“怕被人抓,還是回來找你。”
紫衣人道:“跟我在一起才會被抓。你要走,剛剛是最好的時機……不過現在也不晚。”
他把自己的衣袖從秦骁手中扯出來:“你走罷。”
柔軟的布料一點一點從手中滑脫,就好像這個人也正在一點一點從他們的關系中抽身。
這種正在失去的感覺,這種無法抓住的感覺。
在戲樓時明明還沒有這種感覺,可現在為什麼他的心會又酸又痛?
秦骁腦中還未想清楚,手已随着心緒而動,一把抓住了掌心那僅剩的一角衣袖。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他道,“這裡我熟,我送你回家。”
紫衣人定定望着他,隔着面具,隻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眼角眉梢的冰霜漸漸化去,顯出幾分柔和專注。
“一言既出,驷馬難追。”紫衣人低聲道,“你不會食言罷?”
秦骁道:“不會。”
說好要來遊湖會,這不也來了麼?
他伸手抓住紫衣人的手腕:“走了。”
紫衣人點點頭,跟着他快步走入暗巷深處。
大街小巷,官差們的腳步聲、呼喝聲淩亂交錯,兩人拉着手,謹慎地躲開一道道搜索,越過一個又一個岔路口,迂回曲折,從城西到城東。
“我們走出很遠了,官差少了很多。”秦骁一邊走,一邊觀察四下,“前面就是禦街,京城的南北中軸線,過了這條街就是城東。”
城西是坊市和平民聚集區,城東則多是世家貴族、官宦門第、富庶人家,就是做生意,這兒開的也是萬寶樓、聚福樓等達官貴人愛去的地兒。
“到了城東,你就要走麼?”紫衣人在後道,“我不認識路。”
大公子才來京城,每日又是馬車出行,不認識路太正常了,秦骁道:“我送你回去。”
紫衣人慢條斯理道:“你知道我住在哪裡?”
秦骁:“……”
他當然知道東南王府在京中的别館在哪裡,但他隻能說:“不知道。你住在哪裡?”
紫衣人:“……隻問我住在哪裡,不問我叫什麼名字麼?”
秦骁:“……”
他的腳步頓住,回頭看紫衣人,紫衣人也在看他。
小巷中沒了他們交錯的腳步聲,唯有前方巷口外的禦街人來人往的喧鬧聲,一時顯得這方小天地十分靜谧。
紫衣人靜靜望着他,又問了一遍:“你不問我叫什麼名字麼?”
我知道你叫什麼名字。秦骁心道。
紫衣人沒等到回答,片刻,又道:“那你叫什麼名字?”
你難道真沒認出我是誰?何必故意問。
秦骁心裡亂糟糟的,想着大公子明知故問做什麼,又想,若是大公子真沒認出我,那他這麼問,難道是真相中了這個救他一次的魁梧櫻粉坤君?
秦骁猛地反應過來。
……對呀!我扮的是坤君,大公子雖然扮成乾君,但實際上也是坤君,坤君問坤君叫什麼名字,就是交個朋友罷了!
他道:“我叫行至。”
道阻且長,行則将至。這是父親取的表字,後來陛下賜表字“元澄”後,這個就不再用了,家裡人也多是叫“骁兒”,所以沒幾個人知道他還有這麼一個名字。
不過,紫衣人好像并不在乎他叫什麼,他答了,紫衣人就笑了起來。
“你回答我了。”他道,“那你再想一想,要問我叫什麼名字麼?你問,我就告訴你。”
秦骁一愣。
他不明白大公子是什麼意思,隻能如實道:“不問了。”
紫衣人望着他,半晌,輕輕歎氣,搖搖頭:“走罷。”
他明顯失落,往前走去,秦骁連忙跟上,心裡還亂糟糟的沒想明白,嘴上就哄道:“你餓不餓?快到中午了,要不要……”
紫衣人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
秦骁:“……”
天殺的,我在胡說什麼!吃飯不就得摘面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