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長的表情一片愕然,祝恒信的微笑一點一點收了起來。
“秦骁,你今日和觀瑜在一起。”他道。
秦骁向他行禮:“是。殿下有所不知,秋獵時臣與大公子打賭,誰能摘得魁首,就能要求對方實現一個承諾。臣打賭輸了,這陣子要任憑大公子差遣,所以今日陪大公子閑逛,中午還在聚福樓吃了飯。”
祝恒信冷哼一聲:“哦?可是孤的近衛統領說,他在遊湖會上看見了觀瑜。”
秦骁不卑不亢,從懷中掏出了四個木雕小孔雀。
“臣與大公子今日在聚福樓吃飯,有個小童過來叫賣,大公子買了四個木雕送給臣,叫那小童來,一問便知。”他看了祝恒信一眼,“殿下要叫他來認這木雕麼?”
祝恒信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那四個木雕小孔雀,侍衛長也有些不敢确定了,喃喃道:“難道我認錯了?”
“……既然認錯了,就下去領罰。”半晌,祝恒信收回目光,兩名侍衛應聲,把侍衛長擡了下去。
秦骁這才将木雕小孔雀收回袖中,祝恒信盯着他,目光掃過他年輕英俊的面龐、高大勁瘦的身形,更冷了幾分。
他道:“觀瑜什麼時候和秦骁這麼相熟了?還送他東西。”
祝觀瑜:“秦世子才二十歲,年紀尚小,看見木雕走不動道,我覺得丢人才送的,殿下自然看不上這些玩意兒。”
秦骁:“……”
他走上前來,站在二人跟前,人高腿長,肩寬背闊,那少年人的勃勃英氣簡直擋都擋不住,祝觀瑜以為他要反駁自己,卻聽他道:“我年紀小,承蒙大公子垂憐。”
祝觀瑜:“……”
祝恒信:“……呵。”
他看向秦骁的目光深沉冷冽,秦骁絲毫不懼,直直與他對視:“殿下與大公子,算起來是堂兄弟,但現在畢竟不是兒時,在浴池相見,并不妥當罷?若讓禦史知道,殿下歸朝的日子又要往後推了。”
——太子殿下去年提了削藩,鬧得四大藩王很不愉快,陛下為了息事甯人,罰太子三年不得入朝議事,這會兒還在禁期呢。
祝恒信盯着他,緩緩道:“孤還要多謝秦世子提醒了。”
秦骁朝他行禮:“殿下擡舉。”
而後擡起一臂,示意祝觀瑜搭着他:“大公子,走罷,宴席在前院。”
祝觀瑜像是今日第一次認識他似的,怔了片刻,才将手搭在他小臂上。
祝恒信盯着兩人的手,眼神意味不明。直到二人相攜越過院門,他才收回視線,身旁已立了一名暗衛。
“殿下,這一任近衛統領還要留麼?”
太子近衛乃是宮中所配,有宮中官職,吃宮中糧晌,但是升遷罷黜,要由陛下定奪,太子隻有提議之權。
沒法完全捏住的人,就不是自己人。
祝恒信擡步往前走去:“别苑濕滑,他摔死了。”
“是。”
……
“……前面就到宴客的園子了,大公子先行。”秦骁停住腳步,正要收回手臂,祝觀瑜卻握着他的小臂沒松手。
“傷怎麼樣?”他道。
秦骁:“……已無礙了。”
祝觀瑜擡了擡下巴,示意他自己把袖子拉上去:“我看看。”
“真沒事了。”秦骁當然不會給他看,就聽他小聲嘁了一聲,道:“看看也不行麼?剛剛不還說‘承蒙大公子垂憐’麼。”
秦骁:“……”
祝觀瑜瞥他一眼:“剛走出來多遠,就不要垂憐了?”
秦骁:“……”
祝觀瑜哼了一聲:“原來是說假話呀,我還以為秦世子克己守禮、端方自持,不會說假話呢。沒想到還比不上我這個放浪形骸的纨绔公子,好歹我不騙人。”
秦骁:“……大公子!”
“哎。”祝觀瑜不慌不忙,“這就生氣了?生氣了就和我多說兩句話,要是還悶聲不吭,我就讓你更生氣。”
“……”秦骁無奈道,“好罷,我今日來此赴宴,的确也有話要同你說。”
祝觀瑜看向他。
秦骁斟酌着,好半天,才謹慎道:“我第一次參加遊湖會,不懂規矩,不知道别人問及姓名時,是不可随便答的。”
祝觀瑜的神色一下子冷了:“你是說,你本不想回答。”
“……嗯。”
祝觀瑜冷冷盯着他,半晌,忽而一笑:“是嗎?秦骁。”
秦骁一愣,擡起頭來。
沒有了鬼面具,祝觀瑜那張俊美絕倫的臉一覽無遺,白玉般剔透的面頰,花瓣似的嘴唇,但眼神又冷冷的,讓他顯得美而倨傲。
“那你為什麼回來?”他一字一句道,“在布店時,我不是讓你走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