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十六殿下說他先進宮去報,大約明日陛下便會召見所有人。”
祝觀瑜輕輕“嗯”了一聲,似乎是又睡過去了。
直到侍從把他背進院裡,幾名小厮接過來,婢女伺候着他換衣躺下,就在墨雲為他解開腰帶時,火铳堅硬的槍托頂了一下他的腰,他猛然驚醒。
“……火铳怎麼還在這裡?”祝觀瑜一把抓起腰間别着的火铳,婢女們吓了一大跳,墨雲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大公子,奴婢弄疼您了麼?”
祝觀瑜盯着這把火铳,面色幾變,墨雨正給他收攏衣裳送出去,聞聲連忙跑進内間:“大公子,怎麼了?”
“……這把火铳沒交給十六殿下帶進宮去。”祝觀瑜皺着眉,“這等重要證物,要是弄丢了……我可就說不清楚了。”
墨雨一愣,随即反應過來,背上霎時出了一身冷汗。
軍火走私一案,本就因為最緊要的那批火铳在東南藩地的轄域港口失蹤,而使王府陷入此次風波漩渦之中,若是這把被收繳的火铳再在大公子手裡失蹤,誰能說得清楚其中幹系?!
原本他們大公子是黑市發現火铳線索的功臣,借此多少能為王府洗清一些嫌疑,但要是這把火铳丢了,那陛下會怎麼想?是不是會懷疑王府與這批走私有關,大公子故意弄丢火铳銷毀罪證,為同謀掩蓋真相?
墨雨一時急得都結巴了:“那、那怎麼辦?”
“事不宜遲,把火铳趕緊送進宮去。”祝觀瑜道。
“可是,進宮隻有上午能遞牌子,現在都快晚上了,牌子遞不進去了呀!”
祝觀瑜皺起眉,腦中第一時間想到的居然是——找秦骁想想辦法罷。
藩王自分封起,就嚴禁将手伸到藩地之外,更遑論在京中、朝中安插人手,藩王無诏也不得進京,因此祝觀瑜此行來京可謂孤立無援,既無親朋好友,更無黨朋派系,連傳個密信都得宋奇親自跑回去一趟——可宋奇正是父王派給他的軍師,如今宋奇走了,祝觀瑜碰上事兒了,找誰去商量?
在京中打交道多的,為人穩重靠譜的,而且有能力在此時進宮的,隻有秦骁了。
祝觀瑜歎一口氣,隻能說:“我去侯府一趟。”
墨雨緊張道:“如今在别館,咱們人多,什麼都不怕,可要是那個雲望山偷偷追上來,等咱們出門就堵咱們,那可怎麼辦?”
“……”這話也有幾分道理,祝觀瑜蹙着眉,“可我是求他辦事,而且還是蹚渾水,難道不登門拜訪,反而把他叫過來?”
墨雨眼珠轉了轉,道:“大公子,您給秦世子寫封信,就說有生死攸關的大事,把他騙來就行了。”
祝觀瑜:“……我剛剛同他分開片刻,能有什麼生死攸關的大事?他不會信的。”
而且秦骁現在就躲着他呢,下車回侯府都不叫醒他告個别。
墨雨道:“可小的這幾日看着,秦世子還是很擔心您的安危大事的。别的事兒也許他不會來,可但凡您有危險,他一準就來了。”
祝觀瑜:“……”
最後,他還是被墨雨說服,給秦骁寫了一封親筆信,由墨雨送去侯府。
秦骁收到信時,正在飯桌上挨母親的罵,怪他不小心,秋獵就傷了一次,這回去盤州又傷得更重了,傷筋動骨一百天,這小臂折了得足足養三個月呢,多不方便。
秦骁卻不以為然,受了傷才有借口不去查案,他可不要再蹚這趟渾水了。
“就是不想蹚渾水,也有别的辦法,何必折騰自己?”趙新瞪着他,“到底是怎麼受傷的,快說。你現在連娘都要瞞着了?”
“我沒有。”秦骁單手扒着飯,正在編借口,竹生匆匆跑進來,道:“爺,大公子送來一封信。”
秦骁登時有了借口:“母親,我先看信。”
他叫竹生拆開信來,隻薄薄的一頁,正要展開,就見旁邊坐着的母親也伸長脖子來看,他立刻把信蓋在手掌下:“我拿回去看。”
趙新哼了一聲,收回視線,道:“行呀,長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還會和坤君互通書信了。娘不管你,娘看大公子品貌頗佳,出身又好,能當兒媳婦的話……”
“大公子不會留在京城的。”秦骁打斷他,“母親要相看兒媳,不必考慮他了。”
趙新瞅着他,帶些打趣:“骁兒,話别說得太死,人生這麼長,什麼都有可能發生。你父親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從沒想過會娶一個他叫了十幾年哥哥的人進門呢。”
“母親知書達理,善于管家,可大公子并非如此。”一邊說着,他一邊展開信,“我可不想成日伺候一個小霸王……”
話沒說完,他蓦然頓住,盯着信皺起了眉。
趙新不由問:“怎麼了?”
“大公子有急事,我出門一趟。”秦骁把信往兜裡一塞,就站起身來,趙新忙道:“飯還沒吃完呢!……骁兒,你慢些!”
留給他的隻有秦骁匆匆離去的背影。
趙新看着,不由好笑,搖搖頭:“還說不肯伺候,這不就伺候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