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知道她是什麼情況,所以沒問任何關于大學的事。
林俏禮貌笑笑,被帶去了母親的病房。
王女士剛吃完飯,正躺在病床上午睡,同病房裡的阿姨還在看電視。
林俏輕輕坐到陪護凳旁,拉起母親的手,幫她撫去紮眼碎發,病房裡光線不好,整個房間都看不見光亮。
林俏看午睡時間到了,就把母親叫醒了,王女士難得清醒,卻把她當作還是個上初中的孩子,來來回回的叮囑,叫她好好學習,說成績好了,放學給她買雞腿吃。
她幫母親洗了澡,仔細修剪了手指甲和腳趾甲,買了不少東西放在她床頭櫃,去買了新的被褥把病床重新鋪了一遍,給病房裡的阿姨也分了不少水果,讓她們多照顧母親。
做完這一切天都黑了,臨走前把抱着母親把她哄睡,掏出手機打了輛車到鎮子上,她靠在車窗旁,看見一片黑蒙,心情不算好,心裡綿延起悲傷,隐隐想哭。
繁華耀眼的大都市,不是她的歸宿,她生于這一方小小土地,幼兒園認識的人不出意外一直到高中都會是同學。
在這裡有她要履行的義務,逆着風飛不起來,選擇掉下來就是粉身碎骨。
公交車到達小鎮,林愛民人早早就在那候着,特地換上了林俏給他買的那件黑拉鍊衫,臉上的欣喜和期待不像是裝的。
林俏沖上去抱住了林愛民,兩人共同坐在電動三輪車的前排,自從弟弟妹妹上了高中後,兩個星期回來一次,家裡冷清許多。
一路上二人聊了許多,最終即将拐入村莊時,父親就着昏黑夜色鼓起勇氣問道
“在那邊工作還順利嗎?”
她聽出父親話裡的擔憂,不動聲色解釋
“挺順利的,前一陣子工作忙,現在可以休息幾天,才回來的”
林愛民長長舒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到家的時候,父女兩人面對面吃了飯,林家兩間小瓦房,倆人聊了會天,林俏提出明天帶他去醫院複查,然後各居一間屋子休息。
林俏房間在裡屋,和林愛民那屋就用了一個鋁合金門隔着,門上玻璃都掉了,挂了個純色床單在上邊。
房間裡換了燈泡很明亮,林俏坐在床鋪前的書桌前,本來回家是放松,可現在不可避免開始想,自己工作的事情。
然後就在這麼平靜的夜晚,她接到了一通電話。
她記得當時有月光照進書桌,她看見是陌生号碼,心裡一喜,以為是投遞的簡曆有了消息。
下意識坐的端正,劃了接聽,将手機放在耳邊。
然後,血液一點點逆流,心尖緩緩冷下來,嘴上笑意消失殆盡。
最後電話被挂斷,她深吸了兩口氣,整個人都仿佛被抽幹力氣,伸出手摸臉,滿臉的淚水。
她胸腔裡有驚濤駭浪,可她特别平靜,隻緩了三分鐘,就點進微信和岑政的對話框,毫不猶豫撥了個電話過去。
岑政剛結束一場酒局,青越幾個老油條倚老賣老,他一場下來被灌了不少酒,他二叔被人做了局,事情算暫時平息下來。
助理王緒,正在送他回家的路上,岑政坐在後面,解了領帶,因為疲憊拇指摁着眉心,不耐皺着眉。
看見來電提示,眼尾一挑,想起來她人現在應該在老家,吩咐了句讓王緒開車慢點,就劃了接聽。
在電話那頭寂靜的瞬間,林俏開口,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涼 “為什麼?”
空氣中驟然安靜
岑政心沉下去,一切了然,良久掀起眼皮問“誰告訴你的?”
“我問你,你為什麼要做這些”林俏覺得嗓子眼裡被人撒了把沙子,連大聲質問的力氣都不在有,就是眼眶不知不覺發酸
她多想問問他,是從什麼開始的這場,幼稚的遊戲,是從第一次見面,還是從她狼狽不堪追他的車,還是面試那天,或者說,是從認識以來到現在的每一面。
“他跟你說什麼了?”
“他跟我說,你一開始接近我”林俏紅着眼,聲線都不平穩,她太痛了,喉間漾起腥甜,指尖死死磕在書桌,她閉着眼,眼睫顫動,聽見自己一縷一縷的呼吸
“是因為可憐,是因為想看一看,這麼可憐不堪的我,會變成什麼樣”她音調拔高,嗓音清冷帶刺“我自從上海回來,再也沒有一個工作,是因為你,掐斷了我所有工作,因為你要回北京了,你還沒玩夠這個遊戲,想把我也帶過去”
“岑政”她睜開眼,像是脫力,很輕歎了口氣,冷笑出聲,染上哭腔,一字一句
“你靠着突如其來的憐憫心,成了我的救世主,又因為你簡簡單單一句話,我的生活天翻地覆,你是不是打算,假裝把我從泥潭裡拉出來,把我帶到北京,看我對你感恩戴德?”
車裡一片寂靜,彌漫起駭人的低氣壓,岑政下颌緊繃,眸光低垂,林俏上邊的話,他沒辦法全部反駁,他也知道,她聽到的版本,比她複述的要難聽的多,心尖漫開澀意
“明天我去找你,當面說,還有林俏,我對你從來不是隻有憐憫”
他的嗓音電磁波裡過一圈後冷淡磁性,林俏再也不會上他的當,她記得,這是他第二次沒有反駁。
第一次是她說他瞧不上自己,第二次是現在。
林俏搖頭苦笑,語氣誠懇的拒絕
“岑政,如果可以,我這輩子都不想再遇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