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過去,陸掌門向江湖世家和京中顯貴送出的信件和畫像皆如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陸掌門不解,又拉不下臉去打聽緣由,自認為是陸知夏命不好,愁得添了不少白發。
适逢莫離門送來喜帖,莫離門門主愛子不久将大婚,陸掌門攜禮前去道賀,暫時将這些煩心事抛諸腦後。
陸家父子離山多日,陸知夏得以度過一段清閑悠然時光。
每日上午跟教授禮儀女紅的柳先生上課後,下午陸知夏就泡在廚房裡研究美食,柳先生布置的繡花課業她是一點也不想做。比起悶在房裡做女紅,陸知夏更喜歡動手下廚。
是日下午,陸知夏又端着新鮮出鍋的點心從廚房裡出來,熱情招呼小玉和桂嬷嬷來品嘗。
三人坐在小廳上,小玉看着瓷碟裡三層切得方方正正、甜香四溢的杏仁糕,迫不及待拈起一塊品嘗。
糕點入口香軟綿糯,甜而不膩,小玉贊歎道:“小姐手藝越來越好了。”
桂嬷嬷也嘗了一塊,笑道:“若是小姐的繡工也有廚藝這般精進,柳先生必定十分欣慰。”
陸知夏吃着自己做的糕點,淡淡道:“繡花對我來說太難了,不但要心細,還得手巧,十天半個月我也繡不出一副像樣的作品,我已經打算放棄了。”
桂嬷嬷道:“繡工得慢慢練,急不得。練好繡工,日後等你有了心上人就可以繡荷包贈他傳達心意。”
陸知夏忍不住歎息。她連婚事都不能做主,哪還有機會遇到心上人?
院門忽然從外邊打開,陸子辰不知何時回山,跨入院中,徑直朝小廳走來。
小玉和桂嬷嬷收拾東西匆匆退下。陸知夏拿起一旁針線繡繃,假裝專心刺繡。
陸子辰個高腿長很快便跨入廳中,一股淡淡的甜香味引起他的注意,“看來我不在山上這段日子你過得挺滋潤的。”
陸知夏握針的手一抖,鎮定繼續繡自己的。
陸子辰緩步來到陸知夏身邊,掃了一眼繡繃上歪七扭八的奇怪花樣,冷嗤道:“若你的玩心能分一半在學女紅上,也不至于三年連一朵牡丹也繡不好。”
陸知夏放下手裡的東西,“我繡不繡得好關你什麼事?我又不是要憑這手藝去當繡娘,差不多就行了呗。”
陸子辰冷冷道:“樣樣都差不多,到頭來就是什麼本事也沒有。你就隻有這點出息?”
陸知夏将手裡的繡繃扔在地上,大聲道:“對,我就是沒出息,姑奶奶我不繡了!”
陸子辰扣住她左腕,“三餐之外偷偷進食,還頂撞尊長,按門規如何處置來着?我看上回那五十遍門規你是白抄了。”
腕骨發出咯吱輕響,陸知夏眉頭緊擰,痛呼道:“我,我錯了。”
陸子辰松手,說道:“限你五日内繡出一朵工整的牡丹,否則杖責二十。”
“是。”陸知夏揉着疼麻的左腕,不情願地應下。
臨走前,陸子辰交代陸知夏晚上到花廳赴宴。門中來了貴客,陸掌門讓她盛裝打扮一番前去會客,不能缺席。
陸知夏還沒來得及問客人是誰,陸子辰已出了門。
*
晚上,花廳裡布置一新,燈火明亮。
陸知夏按時赴宴,進門便看到父親正同一名年紀相仿的藍袍長者說話,上前盈盈施禮,恭敬道:“知夏拜見父親,劉叔叔。”
藍袍長者正是玄陰派掌門劉義,此次赴莫離門道賀與陸掌門相談甚歡,結伴回程中應邀來雲蒼派做客。
“這個可人兒是知夏?”劉掌門将面前的妍麗姑娘上下打量一番。
聞言,同姜氏說話的微胖婦人走過來,驚訝道:“多年不見,小知夏如今出落成大美人了。”
“見過劉嬸嬸。”陸知夏朝劉夫人欠身。
劉夫人笑道:“知夏今年多大?”
陸掌門道:“年前剛滿十八。”
劉夫人略顯驚訝,“十八不小了,為何還待字閨中?陸師兄還不抓緊給她定門好親事。”
陸掌門歎息道:“我倒是想,可她沒這個福氣。三年了,連個上門提親的人都沒有。”
劉夫人不信,這麼标志的丫頭怎會沒人要?
陸掌門道:“實不相瞞,小女頑劣,性子蠻橫,哪家公子看得上她?”
劉夫人道:“陸師兄過謙了,我看知夏這孩子挺乖的呀。”
陸掌門冷嗤。
陸子辰事務繁忙,剛剛趕到。
人到齊後,衆人入席落座。丫鬟們端着美酒佳肴陸續進門。
兩家人在等上菜時閑聊起來。
劉夫人很喜歡陸知夏這個丫頭,拉她坐在她身邊,問道:“知夏想找什麼樣的夫婿?”
陸知夏怔了怔。自古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她還從未認真想過這件事。
劉夫人見陸知夏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樣,心知她是個未經人事的老實姑娘,苦口婆心道:“男人都喜歡年輕水靈的姑娘,趁年輕你得抓點緊。這挑夫婿呢眼光不能太高,差不多就行了,挑來挑去容易錯過花期,到時候想嫁也沒人要了。”
“多謝嬸嬸提點。”陸知夏尴尬一笑。她的婚事哪由得她選?
可嫁人真的是她唯一的出路嗎?陸知夏心裡莫名生出一問。
劉夫人看向對面的陸子辰,“話說回來,家兄未娶又怎有妹妹先嫁的道理。子辰也老大不小了,可有心儀的姑娘?”
清冷的目光無意間瞟了一眼陸知夏,很快又移開。陸子辰淡淡道:“未曾。”
劉夫人看向姜氏,着急道:“妹妹,子辰也老大不小了,沒心儀的姑娘可以先納一名妾室,成天一個人獨來獨往江湖上都有閑話了。”
陸掌門道:“子辰我們倒是不擔心,江湖上愛慕他的好姑娘衆多,讓他自己慢慢挑。最讓我擔心的是知夏……”
陸知夏心裡不是滋味。父親竟為了袒護自己的寶貝兒子拿她來當擋箭牌。
美酒佳肴上齊,兩家人舉杯共飲。
陸知夏第一次喝酒,雖然隻喝了半杯就頭暈得厲害。無奈,陸掌門便讓丫鬟們扶她回去休息。
*
酒過三巡,一桌飯菜也吃得差不多。
陸掌門道:“不知賢弟、弟妹可還滿意知夏這個丫頭?”
“滿意,十分滿意。”劉夫人搶先道,劉掌門也點頭。
陸掌門直言道:“我知道斐兒的事是你們夫妻倆的心病,知夏的婚事也令我頭疼不已,不如咱們兩家結為親家如何?”
“陸師兄此話當真?”劉夫人兩眼閃着激動光芒。
劉掌門卻略顯憂慮,“知夏妍麗可人,性子活潑,做兒媳我自然滿意。但斐兒的情況你也知道,你舍得将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許給我那不成器的兒子?
“就你話多。”劉夫人瞪了劉掌門一眼,“人家陸師兄主動開口自是願意。”
陸掌門道:“閑弟與我結義多年,相互扶持度過許多難關。斐兒是你們夫婦唯一的孩子,我早就有意要把知夏許給他,以延續兩派情誼。不過從前斐兒看不上知夏,不知如今……”
劉夫人道:“陸師兄放心,斐兒如今乖得很,知夏嫁過來我們定不會讓她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