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男子的力氣如此之大,像野獸,也像妖怪。
從前被養在深閨裡,人人都待她和善,輕聲笑語,她從不曾見識過這等力量,沒想到,在這異鄉荒野,倒是見着了——
邬蓉蓉頭皮被扯住,疼得像是馬上就要裂開,窦興像拎麻袋一樣連拖帶拽把她往樹林裡拉,她毫無反抗之力,連站都站不住,隻下意識緊緊扒住他的手。
她猛地被摔在地上,手肘和膝蓋先着地,飛出一丈遠。
身上火辣辣地疼,心裡便後悔了:她真應該把谷山給她的那把小刀随身帶在身上。
而當務之急,要先把他穩住,不要激怒他。
“窦館長,我與您無冤無仇,這又是幹什麼?”邬蓉蓉思緒狂轉,穩下聲線,問道。
窦興冷眼看她:“沒辦法,是你運氣不好,碰上我了。”
他半張臉連着一邊手臂微微抽搐,緩緩朝她走近,邬蓉蓉心髒狂跳,趕緊又問他:
“是我有哪裡做的不對,冒犯了窦館長嗎?”
“那倒沒有。”他低下頭沉思,眼皮朝她翻了下:
“要說有,便是你不該來蓮河城,也不該到醫館去,這樣的話——”
“便遇不上宦家那些短命鬼!”
窦興整個人顫了一下,接着往前一撲,雙手把她摁在地上。
邬蓉蓉尖聲大叫:“你幹什麼!”
他以手拽她衣領,惡狠狠道:“老子吃夠那些香脂粉黛,今日就來試試你這款小家碧玉的——”
邬蓉蓉拳打腳踢,像溺水的人一般亂抓亂咬,隻是她小小女子,力氣怎麼比得過膀大腰粗的成年男子。
他用力一揮把她亂抓的手打開,以自身重量用膝蓋往她腿上壓,她經過剛剛一摔,身上本就有傷,這下被他一壓,吃疼得又尖叫起來。
憑着生存本能,她招手狠狠往他臉上一抓,窦興隻顧撕她衣服,一下沒擋住,臉猛地感覺被劃了兩道。
他一愣,停了動作,伸手摸了摸臉。
鮮紅的點滴鮮血印在指尖,從額上穿過眼皮,一直到嘴角,刺撓般火熱的疼痛傳遞開來。
窦興青筋暴起,反手就是一掌,啪一聲,邬蓉蓉耳邊嗡嗡作響,眼冒金星,頓時天旋地轉,手腳無力地軟了下來。
看地上女子軟綿綿地塌下去,他眼眸突然閃過些許慌張,伸手去探她鼻息。
怪他一下沒克制住——
萬幸,還活着。
窦興抓着她衣領微微拎起,一個小物從她胸前滑落,他眼睛迅速瞅了眼:是個木頭吊墜。
一腳踢開,繼續拎着她領子,晃了晃:“喂——醒醒——”
女子似是剛回過氣,氣息微弱,嘴巴一開一合,低聲說了句什麼。
他聽不見,把頭放低:“——什麼?”
邬蓉蓉聲音細若遊絲:“爹爹——娘親——”
*
眼裡白蒙蒙的一片,無邊無際,身子似飄在空中,好輕,心裡頭什麼也想不起,什麼也不知道,她一下樂了,好久沒有這般輕松過。
緩緩下地,身後傳來聲響,邬蓉蓉回頭一看,爹爹牽着匹白馬,兄長騎在上頭,兩人對着她均是一笑,道:“蓉蓉啊,我倆要去大草原騎馬咯,你自個兒乖乖在家呆着啊。”
她大喊:“不要!”
猛地回頭,阿娘懷裡抱着一本《女誡》,手裡拿着串糖葫蘆,問她:“好閨女,先生讓你背的書,可都有背熟了?”
她心虛,搖搖頭:“沒有。”
再回頭,雲雀捧着碗黑湯,追在她身後,喊道:“姑娘,今日的藥您還沒喝呢!再往外倒,我可不替您熬了!”
她不想喝藥,吓得一個趔趄,往旁邊跑去,穿過一道布簾,谷山正低着頭收拾包袱。
聽到腳步聲,他擡頭,一驚,随即眉心鎖起:“姑娘——”
不知怎的,她覺得害怕,便往後退,谷山追上來,猛喝一聲:
“回來!”
倏地睜眼,邬蓉蓉大口喘氣,身體蜷起,四肢如墜冰窖。
她眨眨眼,努力看清四周景色,高大樹林從天空直直插進泥地,樹影斑駁蓋在身上,仿佛被蒙上一層灰黑的紗。
天已經半黑了,她支起身子,發現自己還躺在原來的地方,心一沉,趕緊摸上自己領子。
衣物都還在,也沒有被冒犯的迹象,便悄悄松一口氣。
身旁傳來鞋子劃過泥土的聲音,窦興坐在離她最近的一棵樹根旁,兩手抱着身體,緊咬牙關,暴凸的雙眼爬滿紅血絲,額上涔涔冒汗,喃喃自語道:“你憑什麼——”
他看起來像在掙紮。
真詭異,不知為何,讓她想起來在雲麓山莊看見過的那些精魅黑影。
但現在不由得她想那麼多了,邬蓉蓉努力忽略臉上和身體的疼痛,穩了穩心神,一手撐着樹幹借力站起,趁窦興不注意,往後一轉,正想跑開——
沒成想,窦興一直留意着身旁動靜,看她醒過來,眸光一閃,大喊:“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