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真的倒黴,眼看着就要火起來了,這個時候被爆出绯聞,公司估計要氣死了。”
“你懂什麼,有曝光好過一點熱度都沒有,而且說不定程朔還能給她點資源呢……”
像是竊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此時右下角的電腦彈窗正閃過那位女明星的花邊新聞,程顔看了兩眼,就關掉了。
十點,選題會開始,會議室裡哈欠聲此起彼伏,坐在電腦前的每個人都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
每周例行的會議,形式大過于内容,連程顔都免不了走神。
不過在這乏味的會議快要結束時,主編忽然提起一件重要的事——“年度消費新趨勢”報告。
“這是今年最後一個大專題了,上面都在看着,你們用點心,咱們雜志社現在是什麼情況,你們不是不清楚,雜志的銷量我就不說了,要是咱們新媒體的流量再不提上來,客戶都跑光了,到時候沒人投廣告,誰給你們發工資。”
激光筆掃過大屏幕,主編又下了狠勁敲了敲桌子,程顔擡起頭,看到屏幕上已經分配好了六個消費闆塊的内容,部分還拟定了采訪對象。
當她看清她名字後面緊随的采訪對象,心裡咯噔了一聲。
一直到午休時間,她仍是心事重重。
同事們大多都下樓吃飯了,辦公室裡沒剩幾個人,程顔瞧見正走過來的人,當下心裡一動,喊了一聲。
“張深!”
張深脖子上還挂着工牌,回過頭呲着個大牙笑,招呼她:“走啊,去吃飯。”
兩人站在走道等電梯,這會正是高峰期,等了好幾輪都沒能上去。
張深正要抱怨,忽然聽到程顔對他說:“我待會請你吃飯吧。”
張深不明所以,眼裡閃着光:“還有這種好事?等等,不會是什麼鴻門宴吧。”
說到後半句,他誇張地往後仰,想逗一下她。
被他猜中,程顔繃緊了神經,猶豫許久,小聲問道:“是有件事想麻煩你,就是你能不能和我換一下選題?”
“換選題?為啥?”張深想起早上的例會,眼珠子轉了轉,“你不是負責新能源汽車那塊嗎,多好的題,為啥要換?”
因為,她不想采訪溫歲昶。
當然她沒有說出來。
程顔不語,張深又說:“我看到采訪對象裡還有智馭科技的溫總,那可是一等一的青年才俊,多少雜志社争着采訪呢,你不想去看看?”
智馭科技是他們雜志社的年框客戶,估計也是因為這層關系,才能有這個采訪的機會。
但張深明顯感覺到程顔在聽到溫總的名字時,表情變了變,攥緊了手。
程顔不愛說話,平常也不愛麻煩别人,說起來,這好像還是她第一次找别人幫忙,張深雖然對新能源汽車的題不太感興趣,但還是應了下來。
“行,沒事,那我去和主編說一下,她OK的話,咱倆就換。”
話音剛落,他看到程顔明顯松了一口氣,笑得眼睛彎彎的,和他道謝。
“太好了,謝謝你。”
張深徹底愣住。
他隻是做了一件力所能及的小事,但瞧她這感激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幹了多大一好事呢。
五分鐘後,他們終于坐上了電梯。
電梯裡人擠人,程顔站在最邊緣的位置,盯着右上方正在跳動的紅色,眼神逐漸失焦。
三年前的一個周末,同樣是在電梯裡,她右手提着保溫盒,裡面是她剛煮好的山藥玉米排骨湯,她在家炖了一個多小時,湯汁鮮甜,補脾養胃,冬天喝最合适了。
溫歲昶今天加班,她想着他可能沒時間吃飯,所以煮好了湯拿過來。
在樓下,她恰巧遇到了他的助理,給她刷了卡進來。
一切都是那麼剛好,她想給他一個驚喜。
樓層的數字每跳動一下,她眼裡的期待就增加一分,她希望這電梯能快些,再快些。
最好下一秒就能看到他。
終于到了二十六層,還沒走進去,她就撞上了剛從會議室出來的溫歲昶。
空調的冷氣撲面而來,她打了個寒顫,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
溫歲昶不是一個人走出來的,在他身後還跟着一群人,皆是西裝革履,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苟,讓她想起校招群面時遇到的嚴厲的面試官。
衆人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她被唬住了,一時沒說話。
“你來做什麼?”
是溫歲昶的聲音,有些冰冷。
這五個字一出來,程顔的臉熱得發燙,耳尖也跟着紅了。
鏡片下的眼神銳利,她看到溫歲昶眉頭一皺,目光從她的臉下移到她手裡的保溫盒。
“你加班,我煮了湯。”她緊張,話說得磕磕絆絆。
她不知道她是不是打擾到他了,心裡忐忑。
溫歲昶沒回應,但看了眼腕表,回頭對身後的人說:“二十分鐘後,會議繼續。”
人群散開,溫歲昶這才看向她,似乎歎了歎氣,說:“你跟我來。”
溫歲昶的辦公室在樓上,程顔跟在他身後坐電梯上樓。
她頭一直低着,像是做錯事的小孩。
進了辦公室,偌大的空間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程顔緊繃的神經并未松弛分毫。
今天剛好是他們結婚一個月的日子,她是在來的路上突然發現的。
在見到他之前,她本想将這個發現告訴他,但此時此刻,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
因為,她意識到,大概隻有她會因為這個發現而感到欣喜。
“煮了什麼?”他突然開口,目光落在她手裡的保溫盒。
“山藥排骨湯,”沉默片刻,她鼓起勇氣問出後半句,“你……你喜歡喝嗎?”
話音落下,溫歲昶像是感到意外,擡頭看了她一眼,瞳孔收縮,那意味不明的眼神讓她感到窘迫。
“謝謝,”男人的語氣客套又生疏,像是在接待一個沒有提前預約的訪客,“東西放這吧,我還要開會。”
眼睛發酸,程顔點頭,這裡的一切都讓她喘不過氣,她直覺想要離開。
今天的他和此前截然不同,她感到陌生。
剛走到門口,又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工作時狀态不好。”
他在和她解釋嗎?
程顔眼睛一亮,回過頭,又聽見他說:“其實,你可以不用做這些事情的。”
“浪費時間。”
那四個字在她心裡泛起回響。
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溫歲昶說的這句“浪費時間”,究竟是指浪費他的時間,還是她的時間。
但自那以後,她沒有再去過他工作的地方。
即便每次坐車經過,她仍是不由自主地朝那棟大廈看過去,就像很多年前,她坐在教室不起眼的角落偷偷看他。
明知道沒有結果,但還是忍不住朝他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