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聽不懂她的話，但是能從她的語氣和态度中感受到鼓舞。

洛靈深吸一口氣，率先彎腰拾起掉落的短刀，她再擡眼看向簡汐音時，眼中已隻剩下決然：“我知道了，掌門……不，簡仙尊，”她改口道，語氣充滿敬重，“您對我們須臾派做的一切我都銘記在心，我願随您前往中州！”

“我也願意！”黎畫緊随其後。

“我也去！”

“我……我也去。”

“好了，”簡汐音看着眼前一張張年輕而充滿鬥志的臉龐，眼中笑意加深，“還是叫我掌門吧。我這須臾派掌門的身份，可還沒卸任呢。”她揮揮手，“都去準備吧，一個時辰後，我們啟程。”

弟子們紛紛應聲，轉身欲退。

她開口叫住正欲随衆人一同離開的慕容訣：“阿訣，你留一下，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待其他人離去，室内隻剩下他們二人。慕容訣依舊保持着微微低頭的姿态，蒼白的面色難掩疲憊，視線卻固執地垂落在簡汐音素色的衣擺上，仿佛那是世間唯一值得他凝視之物。

簡汐音開口問道：“阿訣，你為什麼會把我送回須臾山？”

慕容訣這才擡起頭，他目光迅速掃過簡汐音的面容，确認那上面并無絲毫責怪，隻有平靜的詢問後，方才回答道：“弟子失去魔氣後，已無力在魔界護您周全，修真界他處虎狼環伺，皆非善地……唯有您醒來後便栖身的須臾山，尚算安穩之地。”

“你倒是調查得清楚。”簡汐音輕笑了一聲，“不過你的判斷沒錯。”她沉吟片刻後，又問，“那你走之後，魔界會怎樣？”

慕容訣臉上帶着慣有的乖戾與漠然：“我走之後，餘下九名魔将必為魔尊之位争鬥不休。原本血羅刹最強，他與赤焰鬼、九幽閣主三人皆死後，其餘人等實力相仿，魔界定然會亂上很長一段時日了。”

“如此……”簡汐音輕歎一聲，“魔修們的因果力，終究又要歸于天道了。”

慕容訣看着她：“可要弟子重返魔界，穩住局面？”

“你連魔氣都沒有了，回去做什麼？”簡汐音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好生休養，前方還有一場硬仗等着呢。”

“弟子明白了。”

室内一時陷入沉默。簡汐音見他仍杵在原地，紋絲不動，問道：“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嗎？”

“您……”慕容訣喉頭幹澀地滾動了一下，他想問深淵中那個倉促的吻，他心知肚明，那時的師尊多半是混沌無覺，隻是本能地在汲取他身上的魔氣。可心底深處，一絲妄念卻如野草般瘋長——萬一……萬一她當時，有那麼一絲一毫的清明呢？但千言萬語哽在喉間，最終卻隻化作一句，“您真的要去中州天劍門嗎？”

“當然，總不能讓它鸠占鵲巢，以我的名義興風作浪吧？”簡汐音目光落在他身上，帶着洞悉一切的平靜，“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放心吧，它暫時不會直接出手，因為它還沒有放棄我身上那股巨大的因果力。它一定會想盡辦法刺激我，讓我滋生心魔，讓我死于極度的恐懼和絕望，最終連皮帶骨化作它的養分。”

“倒是你，”她話鋒一轉，“回到修真界後，可有感覺到什麼異樣？”

“弟子并無明顯異常，”慕容訣強行壓下翻湧的思緒，深淵中的那個吻，終究隻是他一個人的妄念與奢望，“若說細微之處，隻有靈力運轉時偶有滞澀之感，應當是……久未運轉靈力導緻的。”

“你與潮淵不同。潮淵的魔力幾乎源于他輪回的怨念，魔氣消散，修為自然全無。但你本是修士堕魔，魔氣雖失，靈力根基仍在。”

簡汐音說着，突然上前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近到慕容訣能清晰感受到她身上那清冽的氣息。他呼吸一窒，全身的肌肉驟然繃緊。隻見她擡起手，指尖帶着一絲微涼的觸感，輕輕拂過他鬓邊一縷散落的發絲，将它細緻地别到耳後。

這個突如其來的，帶着親昵意味的動作，讓慕容訣渾身猛地一僵，魔界那意識模糊時短暫而冰冷的“吻”所帶來的灼熱記憶，瞬間席卷了他的感官。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血液似乎都湧向了被她指尖觸碰的地方，一種混雜着渴望和難以置信的酥麻感沿着脊椎竄遍全身。

他幾乎是本能地屏住了呼吸，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一點微涼的觸感上，大腦一片空白。師尊……這是在做什麼？是安撫？是試探？還是……又一種他無法理解卻甘願沉淪的“玩弄”？

“它在學我，所以，它也擅長玩弄人心。”簡汐音微微勾起唇角，笑意卻未達眼底，“真正的異常，往往并非在筋骨皮肉，而是在神思意念之間，在你最隐秘的念頭裡。若有任何地方不對，你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記住了嗎，阿訣？”

慕容訣聲音繃得極緊，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弟子……記住了。”

“記住就好。”簡汐音點點頭，目光轉向窗外，似乎穿透了層疊山巒，投向了遙遠的中州，“去休息吧，此行不會輕松的。”

慕容訣依言退下，房門在他身後輕輕合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