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剛剛就在身邊跟他說話呢,要是答不認識也不合适,便也笑笑,回道:“算是認識吧。”
“冒昧問一下,那姑娘姓甚名誰?”
略一思忖,他道:“聽旁人都叫她陶姑娘來着。”
“姓陶?”那男子摸着下巴,似有懷疑,又問道:“敢問名字?”
谷山哈哈一笑,摸着後腦勺:“那個——哈!名字倒是忘了!好像是單字來着。”
男子一臉狐疑,微微作揖準備謝過。
瞬間想起來,當初在騰雲閣廳堂,谷山準備轉身離開時,有一人坐在主位的官帽椅上,也對他作了個揖謝過。
那是騰雲閣閣主邬錦晖,面容與此人有七八分相似,看來這兩人關系不淺。
便又想起邬蓉蓉來,心中納悶,此人想來與她也是親戚,她跑這麼快作甚?
回頭進到戲場,為了不掃了他們的興,谷山編了個借口,讓其餘衆人繼續看戲,自己先行回了窦家宅院。
進到小院,邬蓉蓉房間裡的燭火已經亮起,便上前敲了敲門。
裡頭傳來悶悶一句:“不在。”
他苦笑了下,把門推開一條縫:“我進來了哦。”
見裡面的人沒有反對,便徑直踏進去。
邬蓉蓉正趴在桌子上,一臉喪氣樣。
谷山拉過凳子,一屁股坐上去,問道:“他是誰?”
“他?”她猛地坐起身,瞪大雙眼:“他看見我了?”然後一拍腦袋,又倒在桌上:“我完了——”
臉埋在手臂裡,悶悶地開口:“我堂哥。阿伯邬錦晖的嫡子。”
邬承傑,騰雲閣未來的家主,及冠之年,早已幫着阿伯打理行商事務,近兩年基本在外頭奔波,偶爾回來與他們相聚。
“那你跑啥啊——”谷山又不懂了:“見着堂哥有你這麼跑的麼?”
邬蓉蓉想了想,既然雲州城已傳出她失蹤的消息,想來堂哥也應知曉了吧。
“你不懂。”她心中煩悶得很,“我離家時留下的那封家書,隻說想去遊玩一番,可沒說要來蓮河城。”
“蓮河城對于我們來說是個什麼地方,你曉得麼?要是被阿伯知道我不僅來了這,還與宦家的人坐一道,指不定大發雷霆——”
她想了想,不禁打了個寒顫。
“唉,這可怎麼解釋才好。”
*
次日,谷山依時到醫館上工,館裡今日新到一批藥材,他與别的小工一道,按照各自類别,把堆成小山的藥材依次歸納到藥櫃。
埋頭蹲在那堆藥材小山後時,正好聽得有人從外頭進來。
窦宜姑娘利落地上前招呼,谷山懷裡抱着一捆藥包,不經意往藥櫃外頭瞄了眼——
來人身穿黑紅制服,頭頂黑帽,腰間一邊佩有短身彎刀,另一邊垂挂一塊令牌,看起來,是官府的人。
那人一手攥着厚厚一疊竹紙,另一手從中抽出一張,遞給窦宜,兩人埋頭低聲說話。那人身軀高大,把窦宜遮去一大半,谷山見她不到,隻大概瞅見她在連連點頭。
少管閑事,閑事少管。谷山心裡默念,便繼續埋頭理藥。
好一會,聽到有人踏出門去的聲音,他再擡頭看,隻見窦宜手裡攥着那張竹紙,神色僵硬,再一頓,視線緩緩轉過來,與谷山對視上了。
心裡頭閃過些異樣,他扯起嘴角,朝窦姑娘笑了笑。
窦宜眼神閃爍,低下頭去,把竹紙折起,塞到自己懷裡,接着繼續埋頭手中賬簿,但谷山卻注意到,她的手在微微顫抖。
好不容易熬到下工時間,谷山與館裡衆人打了招呼,走出醫館,繞道去小巷另一頭,買了兩份烤紅薯。
慢悠悠走到窦家宅院,他進到邬蓉蓉的廂房前,卻聽見裡頭傳來談話聲。
往裡一走,窦姑娘和邬蓉蓉正坐在院子石桌旁,桌上放好了茶水,兩人聽到動靜,皆向門口方向轉,看見來人,窦宜身軀一震。
谷山注意到了,讪讪一笑,問道:“那個——需要我回避麼?”
窦宜有些躊躇,手裡攥着一張紙,那紙被她捏得皺皺巴巴的,幾乎要看不出原來的形狀來。
“豆豆姑娘,沒事,您直說吧。”邬蓉蓉笑了笑,同時伸手拉出另一張石凳,拍了拍,對谷山說:“你也坐。”
谷山略微遲疑了下,接着放下手裡兩份紅薯,進房裡又拿出一個杯子,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坐下來,遞給邬蓉蓉一份紅薯,再拿起自己那份,掰出半個,遞給窦姑娘。
窦宜搖了搖頭,歎口氣,終于把手中捏成一團的竹紙攤開。
邬蓉蓉正撕開一邊紅薯外皮,咬了口,霎見紙張内容,噎住。
谷山把半塊紅薯重新放回紙袋,一手拿着另外半塊,另一手持杯,先喝口茶,潤潤喉嚨。餘光瞄見紙張上的畫,來不及吞下,一口茶水全噴了出來。
竹紙上,谷山的面容被描畫在紙張左側,右側豎寫三個字:
“追捕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