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再小的聲響,在寂靜的黑夜裡也無處可藏。
木門被悄悄推開一條縫,賀鹽藏在門後,見四周無人,才提着口氣,一點點把門緩緩往後拉,然後輕手輕腳穿過院子。
這一路都是黑燈瞎火,賀鹽感慨何家的人睡得真早,要知道夜晚可是小偷的黑寶石。
先去廚房摸了些糕點,吃飽喝足了,嘴一抹,大搖大擺往後門走。
在牆邊徘徊了一陣,賀鹽盯上了牆邊的歪脖子樹。
這樹長的隻能用虛弱來形容,大夏天葉子确是左一塊、右一塊的,一點不茂盛,樹幹也細細的。
經典又熟悉的逃跑戲碼,賀鹽扶着樹幹,道德突然在奇怪的地方冒出來,于是心裡一邊默念着“樹啊、樹啊,你莫怪”,一邊準備伸腳往圍牆上踩。
突然她聽見了聲音,像是液體在容器中晃動,不慌不忙轉身看去,正好迎上了一雙含着笑意的眼睛。
何肆野坐在屋頂上,仰頭喝了口酒,笑意盈盈地說:“小朋友今晚真是忙乎。”
賀鹽揣摩了一下,坐在那個高度,自己今晚幹了什麼看得一清二楚
往牆頭一坐,雙腿曲着來回晃蕩,賀鹽故作老成地說:“确實,勞碌命。”
何肆野噗嗤一下笑了出來,眼尾的皺紋蕩漾開,平靜湖面風吹起的漣漪似的,緩慢悠長,帶着些安穩無恙的意味。
笑意趨于平靜,何肆野緩緩開口問: “一定要走?”
像是說起不值一提的小事,賀鹽語氣自然:“今晚就走。”
“不等你老師了?”
“不等”
何肆野眼神犀利,帶着淡淡的審視,話不說全留了一半:“你靈力微薄,跟在她身邊什麼得不到。”
賀鹽心想總算是來了,意有所指地說:“我要的她給不了。”
何肆野嗤笑着說:“我從沒見過她對誰這麼用心,你要什麼她不會給。”
賀鹽搖搖頭,眼神清澈,隻問了一句:“這個家主是您自願當的嗎?”
賀鹽擡頭見她第一眼就知道,清淨無為的皮·囊下藏着深深地不甘,她像是被蛛絲纏繞的獵·物,皮·肉與“何家”長在一起,心髒相連難分彼此。
何肆野一怔,賀鹽像是與記憶裡的身影微妙重合,一道清麗的聲音時隔多年再一次浮現在她的腦海—— “喂,我帶你走”。
何肆野眼神複雜地看向賀鹽,苦笑往後一躺,幽幽地說:“你走吧。”
賀鹽也不廢話,估摸這關是過了,站起來縱身一跳,頭也不回走了。
今天是彎月啊
何肆野看着天空,自從繼任家主位,很久不再有過的感覺湧上心頭,隻覺得靜,夜晚是靜的,心也是靜的。
過了一會,何肆野才淡淡開口說:“這小孩,你留不住。”
林清延慢慢走到何肆野身邊,坐了下來,接過她的酒,看着賀鹽遠去的身影:“我不信。”
一聲歎息響起,何肆野喃喃道:“你又何苦…算了,算了,喝酒,一醉解千愁啊”
…
賀鹽漫步在午夜的街道,隔幾步就有流浪者裹着衣服躺在路邊,見她來了掀起眼皮看一眼,發現沒威脅就不再理睬。
也有盯着她看的流浪漢,見小姑娘不害怕,長籲一聲失望地移開了視線。
偶爾會看見幾個白色的虛影,賀鹽走過去打招呼它們也不理,隻是呆呆地伫立在原地。
沿着馬路慢慢走,路旁的店鋪亮着五顔六色的燈牌,這個“來“字少了一點,那個“燒”字壞了沒亮,簡單的燈牌上刻着時間的印記。賀鹽饒有興緻地慢慢看過去。
突然她覺察到一股不協調的怪異感覺,像個迷惑人的鈎子,賀鹽确信這就是赤·裸而又直白的邀請。
跟着感覺走,在小巷裡七繞八拐,道路逐漸偏僻,最後她站在了一個破敗的小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