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前。
砰—— 木門被關上了,空地上的學生們不約而同停下了切磋。
一瞬的安靜後,一行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是她吧。”
“真的假的,看上去也不厲害啊。要不待會找她比劃比劃?”
“她什麼來頭?”
“沒查到。管她什麼來頭,這時候來當個什麼狗屁的心理教師,呵,能有幾兩本事。”
“說必定人家有秘密絕招,咻咻咻。”
“看上去很好相處,她剛不是對我們笑了。”
“待會去和她搭話怎麼樣?”
“行了。”王軒站了出來制止了聊天,她甩了甩額頭上的汗,做出揮拳的姿勢,飒爽地笑道:“先去樓上通知班長,再把賀鹽綁到教室,到時候想切磋的切磋,想聊天的聊天。”
一人舉手道:“直接綁?刺激啊,我想去。”
站在她旁邊的人毫不猶豫給了一手錘:“去什麼去,笨!她要是向林道長告狀怎麼辦?”
那人捂着頭,眼淚汪汪道:“那找什麼理由讓她上來?”
王軒道:“班長肯定有辦法。”
*
藍倚秋看着賀鹽手裡的書,臉色微紅:“您知道了呀。下午第一節課要開始了,賀老師我帶您上去。”
賀鹽一下興奮了起來,面上鎮定道:“那走吧。”
她手裡這本《高中生心理健康教育》一開始是想用來應付可能存在的找茬人罷了,沒想到最後成了課本。
教室在二樓,為了讓路程不尴尬,藍倚秋貼心地向賀鹽介紹班級情況:“我們班總共是 17 人,高一高二高三的同學都有,在靈力的應用上各有擅長。有些孩子比較活潑,待會要是冒犯了老師,還請見諒。”
個人情報不能介紹,可路才剛走到一半,藍倚秋輕咬舌尖後繼續說道:“除了上靈力知識課和靈力應用課,我們并不會每天待在一起,平時更多還是和普通人一起學習。”
“她在試探我”,賀鹽心想,她對這方面已經敏感到不用思考就能察覺到言語中的陷阱。
交談是兩個人之間的事。在現有的社會規則下,不回複就是不禮貌,這就逼得賀鹽必須接話。
不用問句結尾,不指定回答内容,賀鹽說什麼都行,都算是她主動回答,不是逼問。靈力課,不會每天待在一起,普通人,不管回答哪個重點,藍倚秋都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賀鹽揚了揚手上的書,好奇地問道:“你們心理健康嗎?”
藍倚秋震驚到失去表情。這句話就好比對一個重症患者說你身體還好嗎,對一個精神病說你腦子還行嗎。
在協會,關心傷勢遠比問心理狀況來得安全。白加黑五加二的日常,這句話太容易觸及逆鱗。沒因為這句話大打出手都是關系鐵。
藍倚秋小心地瞧了一眼賀鹽,看不出她是不是故意的,遲疑道:“應該…還行。”
談話間,教室已經出現在眼前。
還未走進,砰,砰,砰,砰——
教室牆體一人高處的四扇窗戶接連掉了下來,正好響了四聲。
不用繼續與賀鹽對話,藍倚秋暗地裡松了口氣。
她視若無睹,熟悉地踩在滿地玻璃碎上,小心翼翼挪開已經半裂的合金門。
“教…”話剛出口,感應到什麼的她往後一跳,門上方的透氣小窗的框架整個脫落,啪一聲落在了地上,正好挨着藍倚秋的腳尖。本就破敗的鐵門更加搖搖欲墜。
壓下抽搐的嘴角,藍倚秋露出無可指責的完美微笑:“教室到了,您直接上課就好,這裡沒有鈴聲。”
說罷,她捏緊拳頭回到座位。
賀鹽慢悠悠地踏上講台,站定的那一刻,十七道目光齊刷刷向她看來,好奇的、平靜的、輕蔑的、鄙夷的、打量的、挑釁的、厭惡的……從講台向下看去,一清二楚。
毫無疑問,17 人,無一例外,她們都想知道賀鹽有多強。
教室一片寂靜,似乎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呼吸聲接近于無,像是暴雨前的甯靜,野獅獵殺前的僞裝。
把書放在滿是傷痕的講台上,賀鹽從旁邊拉了一張凳子坐下。
刺啦—— 凳子腿和地闆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底下已經有學生面色不愉。
這群天之驕子從未見過有人如此怠慢她們。
賀鹽神色自若,把學生晾在一邊,一手撐頭一手翻着《高中生心理健康教育》。
這本随手從書架上拿下的書她之前也沒看過,翻開後才發現裡面不是冠冕堂皇的什麼“高中生作為社會的中堅力量,正面臨人生的重要選擇。繁重的學習壓力和不穩定的激素水平影響着她們的心理健康。本書旨在探讨......”
撥開陳舊的書皮,進化論這三個被刻意設計過的字體倒映在賀鹽瞳孔裡。
一行小字寫在扉頁右下角:基因變異和自然選擇是推動進化的主要動力。
賀鹽輕聲念了出來,在這安靜地連針落都能聽見的教室,對協會未來的頂級天才們來說,她的聲音清晰可聞。
第一個音節出來的那一刹,所有學生一齊把目光投向講台,視線精準無比射向吊兒郎當坐着的賀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