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

怨鬼小姐瞳孔驟縮，立刻将怨氣化作繩索把陳楚陳宜綁了過來，然後按着兩鬼的頭讓她們跪在地上。

“幹嘛。”陳楚還搞不清狀況，掙紮着要站起來。

陳宜跪在她旁邊，手捏成拳狠狠揍向陳楚，陳楚嗷一聲就躺在了地上，陳宜低着頭說：“大人見諒，我姐姐她腦子不好使，冒犯了您。現在領域還離不開她，等一切結束，我會帶着她去找首領領罰。”

鬼煞一語不發，陰鸷的眼睛壓了下來，冷冷地往地下跪着的三個鬼那瞥了一眼，又轉回賀鹽身上，冷哼一聲，直接消失在領域裡。

迫人的威壓漸漸消散，陳楚第一個跳到賀鹽面前，眼睛裡滿是惡意，居高臨下看着賀鹽問：“你是誰？”

“陳楚，别吓着她。”

陳宜叫了她一聲，卻沒有制止的意思，走到賀鹽的另一側施壓。

怨鬼小姐不願意參與，縮回了前台。

賀鹽心率平緩，張口就來：“我是劉定安的朋友。”

就像是看到了滑稽的表演，陳楚嗤笑一聲，明顯是不信：“騙鬼呢，就你？”

賀鹽雙手一攤：“愛信不信。你不知道說明劉定安根本不信任你嗎，你看剛才那個鬼不就知道。”

陳楚情緒一下低落起來，覺得自己挺狼狽的，在鬼煞面前丢了臉，還差點壞了首領的計劃。

見陳楚信了，賀鹽立刻用誇張的語調假裝自言自語道：“不會吧，不會有鬼真的信了吧。”

陳楚額角一跳，上一秒還溺死在鋪天蓋地的自責中，方才洶湧的情緒立刻退潮而去，她的眼神狠狠剮向賀鹽：“怎麼可能相信，你這個廢物能幫首領什麼忙。”

“欸——”賀鹽拖長了尾音，做出一副得瑟的模樣：“那當然是——”

等吊足了陳楚胃口，她驟然一笑：“秘密任務了。隻有最受信任的人，我，才能做的任務。”

陳楚已經到看見賀鹽心情就會怒火沖天的地步了，她獰笑着說道：“别讓我抓到你的把柄。”

賀鹽用一種微妙的語氣開口道：“抱歉。”

陳楚有點驚訝，但還是很受用地說道：“就算你讨好我，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我沒想到你那麼敏感。順便一提，你覺得當屍體這個工作怎麼樣？就算你表現再差勁也不會有鬼能點出來。”

陳楚的臉立刻陰沉，齒間擠出賀鹽的名字，憤怒的情緒在眼睛裡翻滾：“滾！”

“讓讓。”賀鹽從兩鬼之間穿過，大搖大擺從正門離開。

陳宜緊皺着眉，側臉看去，隻見陳楚瞪着賀鹽的背影咬牙切齒，一副想把她剝皮抽筋卻又不能的無能狂怒。

陳楚氣得雙眼發紅，甩開陳宜的手直往百貨店沖，她惡狠狠地說道：“我非要去找朱天問個明白不可。”

陳宜望着陳楚飛快遠去的背影，頭疼地撫額長歎：“一個個都這麼任性，少了一個鬼，這邊領域塌了怎麼辦。”

怨鬼小姐的聲音從前台底下傳來，聲量剛好在鬼能聽見的程度，絕不多用一分力：“沒關系，反正要天黑了。”

天色已近昏暗。

樂園的大門前，劉念潭看見一個鬼影風一般閃過，她僞裝過的臉上沒有一絲驚訝，眼珠微轉，她将視線重新落回跳舞的骷髅身上。

樂園的大門前，劉念潭看見一個鬼影風一般閃過，她僞裝過的臉上沒有一絲驚訝，眼珠微轉，她将視線重新落回跳舞的骷髅身上。

“嘿，小孩，歡迎來到樂園。我是桃樂絲。”骷髅将帽子放在胸前行禮道。

黃沙漫漫，聲音仿佛穿越時空，帶她回到十二年前的夏天。

暑氣，目眩，蟬鳴。

她想起那年天地間湧動着滾滾燥熱的風，汗水洇濕了訓練場的地面，劉定安抱着她逃離密不透風的黃符，兩人甩開保镖在車流不息的馬路旁奔跑。

耳畔的風聲攪動着劉念潭的呼吸，她擡眼看向姐姐平穩的臉龐，難以自控的心跳也安靜下來。

無垠的靛藍色天空，五光十色的遊玩設備，身前的遊樂場沸反盈天。

那時的她在想什麼，劉念潭已經忘記了，她猜可能是覺得劉定安無所不能吧。

當年的小孩拿着快要融化的冰淇淩，眼睛看着門口表演的玩偶說：“裡面的人不熱嗎？如果我有一個遊樂場，肯定不會這樣。”

劉定安握着她的手，彎着眼睛問：“那念潭喜歡什麼樣的。”

小女孩天真地說道：“我？我想要骷髅，唔，還是算了，裡面的人肯定會熱的。我希望所有在遊樂場裡的人都能開心。”

她用拿着冰淇淩的那隻手劃了一個大大半圈：“要所有人，不開心的遊樂場才不是遊樂場。”

眨眨眼，少量淚水均勻地分布在眼球上，劉定安和女孩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黃沙裡。

劉念潭沒力氣去裝無知的學生了，但她努力扯出自然的笑，讓自己語氣裡帶上一點驚喜：“你好，桃樂絲。”

在她内心深處，一個面無表情的劉念潭雙手抓着頭發蹲在地上，嘴裡不斷重複：“這算什麼啊... 這算什麼...”

穿着西裝的鬼從樂園内走來，她停在劉念潭幾步遠的地方，溫柔地說道：“恭喜你被選中成為此次遊戲的玩家，在這裡你可以實現一切願望。我是管家林文。接下來由我帶你走一遍新手教程。”

劉念潭低頭跟在林文身後，靜默無言。

——我恨她。

這樣的教程她早已重複幾十遍，林文指着百貨店熟練地說道：“可以在百貨店用遊戲币兌換道具，不過剛才那裡出了一點意外，現在先不過去，天快黑了，我帶你去旅店休息。”

劉念潭突然擡頭問道：“在這裡你開心嗎？”

——好痛苦。

林文挑了挑眉梢，溫柔的面具從臉上剝落，露出屬于鬼的那份惡劣狠毒，黑沉的眼睛被瘋狂浸染：“開心呀，當然開心了。”

劉念潭的身體如過電般輕微顫抖，林文以為是自己吓到了玩家，恢複了輕聲細語的模樣：“别擔心，每個人在這裡都會玩得開心。”

劉念潭低着頭嗯了一聲，指甲狠狠掐住掌心。

——殺了她。

林文領着劉念潭走到旅店前台：“入住一天 1 枚遊戲币，桃樂絲有把遊戲币給你吧。”

劉念潭沉默地拿出一枚遊戲币，遞給前台。

——不能逃。

林文從前台那接過鑰匙，再把鑰匙遞給劉念潭，“房間是204，祝你遊戲愉快。”

劉念潭低着頭接過鑰匙，沉默地走進房間。她倒在床上，用最後一絲力氣蜷縮起來，雙手抱着膝蓋把頭埋在裡面，閉緊眼睛。

——好想去死。

——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