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中央一輛戰車上是一身青銅铠甲的商王,經過一系列祭祀活動後,他情緒激昂地做着戰前動員,乍眼一看并沒有什麼異樣。
羅睺浮于雲間地觀察了他有一會兒了,心下一股莫名的靈感驅使祂再觀察仔細些。
直到日頭高升,燦陽照影,将帝辛的身影在戰車後鋪開一道陰影,其中似乎湧動着隐隐約約的惡念和窸窸窣窣的呓語。
羅睺若有所思,作為人族的君主,正常情況下,商王身上的氣運是能夠保護他的,但是現在的他身周有一股魔氣萦繞,時不時便能趁虛而入。
心念電轉間,祂指尖微勾,附在帝辛身上的魔氣就顫顫巍巍地向祂飄來,然後落到了祂的手上。
祂低垂下眸子,感受了一下魔氣上的氣息,倏忽間綻開一抹興味的笑來,在魔氣上輕點幾下便揮揮手讓魔氣重新回到帝辛身上。
商王大軍開拔,浩浩蕩蕩的軍隊朝着冀州城的方向行去,羅睺的身形無聲無息地隐入雲間,下一刻便出現在了冀州城上,此時的冀州尚且還算安甯,商王親征的消息尚未傳到這裡。
當然玩家們早早就知道了此事,因為他們有當帝辛護衛的内應通風報信。
羅睺正準備根據玩家定位去找扶雲仙、惡龍咆哮和關河渡夢來這三個留在冀州的玩家,垂眼一掃忽而瞥見山林間一個衣着華貴的美貌少女抱起了一隻受了傷的狐狸。
這本沒什麼可注意的,羅睺會停頓下來關注主要是因為發現這隻受了傷的狐狸是隻妖怪,還是封神中的重要一環,而少女的靈魂和狐妖的靈魂已然交換,祂掐指一算,少女的身份也就明了了——蘇妲己。
羅睺回憶了一會兒桓玄給他看的故事,不能确定兩者原先有沒有這一段淵源,思索片刻,往少女和小狐狸身上各施了個感應追蹤的術法,就出現在了距離最近的惡龍咆哮旁邊。
此時的惡龍咆哮正在巡查——他當上了小隊長,憑借豐富的遊戲打團知識領導了一支十來人的隊伍,這支隊伍也被他訓練得有模有樣。
他身邊突然出現另一人的身影,實實在在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現是熟人,于是連忙攔住自己的及時做出反應準備發起攻擊士兵們,“等等等等!誤會!是誤會!這是我一個修仙的朋友!”
他招呼來自己任命的副隊長來繼續帶隊巡邏,拉着羅睺去了一邊。
惡龍咆哮後怕地拍了拍胸口:“我豆!大佬你吓死個人!”
羅睺歪了歪頭:“嗯……抱歉?”
惡龍咆哮擺擺手,“算了算了,話說回來,你怎麼突然來這裡?”
羅睺:“湊個熱鬧。”
惡龍咆哮無語,“也不能什麼熱鬧都湊吧?”
羅睺:“我有些好奇現在的人族是怎麼打仗的。”
惡龍咆哮:“呃……好吧。”
羅睺:“還有問題嗎?”
“沒了。”惡龍咆哮悻悻然回答,尴尬的氣氛逐漸令人窒息,于是他換了個話題問:“要不我帶你去冀州城裡轉轉?”
羅睺欣然答應,跟着惡龍咆哮逛起了風雨欲來的冀州城。
與此同時,祂的本體已經和五彩菌菇一行人離開了幽冥回到了将軍府。
面露憂色的殷夫人正坐在花園裡繡花,時不時擡頭看看。
她昨夜做了一個怪誕可怖的夢,潮生碧海,風雷湧動,閃電将漆黑的夜映得亮如白晝,隻見夢中她那小小的孩兒立于水天交接處,一人昂首迎着張牙舞爪的四海龍王。
在轟隆隆的雷鳴巨響中,她的小哪吒回頭看了自己一眼,倔強又哀傷,嘴巴一張一合聽不清要說些什麼,而是果斷又狠絕地一寸寸割下了自己的肉,隻覺天塌地陷,肝腸寸斷,恨不得以身相抵了。
金吒木吒很早就被他們的師父帶去修行了,隻有哪吒自幼是養在她身側的。衆人皆道她懷胎三年生了個怪娃娃,她隻覺自己的小孩兒可愛可憐。
可她護不住她苦命的孩兒。
多疼啊,幾年前摔個跤就要哭的小孩兒,一聲不吭地割了自己的血肉。
她似乎被人拉着,扯着,無法去觸碰她的孩兒,待到天空放晴了,潮水退去了,她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小兒子了。
她埋葬了殘破的小小軀體,往後每夜夢中都是她小孩兒的啼哭。
殷夫人從夢裡驚醒,惶惶然覺着那并不隻是個夢,神思不屬了一上午,見到花園裡突然出現的一群人,她當即放下半天才繡了一瓣的蓮花,來到哪吒旁邊左看看右看看,見他完好無損才算松了口氣,将人緊緊抱住,似乎要融入自己的骨血裡。
哪吒被她拉着轉了一圈又被擁住,不明所以地眨巴眨巴大眼睛,擡起頭撒嬌賣乖,“娘——有一點點疼。”
殷夫人圈住小兒子的臂彎松了些,壓下心中無端升起的後怕,“我兒辛苦,先去洗漱一番,吃些東西罷。”
她牽着哪吒,将人帶在身旁,禮數周全地吩咐仆從帶着衆人去客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