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善一下沒聽懂:“什麼?”
“你根本沒注意到我們現在有多麼危險,你還在……”洛桑想了下措辭,“你還在玩。”
尚善倏忽愣住了。
“你看。”洛桑指向屍體,“他是被吸幹血死掉的。”
尚善順着他的手指看去,那具屍體皮貼着骨頭,五官深深凹進去,幹枯如柴。幹癟的唇貼着森白的牙齒,膚色死白一片。
哦,原來是說她自由散漫啊。尚善沉默地接受了批評。
“進去吧。”任鴻飛出門檢查了那具屍體,神情肅穆,“屋裡暫時沒有危險,我們稍作停留下地下一層。”
這是尚善第一次看他工作,欣賞的目光原是不加掩飾,仿佛欣賞戲劇。片刻後她想起了洛桑的話,立刻收回目光。
洛桑說得對,她需要警醒起來,這副出來旅遊的樣子萬一任隊讓她回火車上去怎麼辦?
一行人進入了木屋站點。
木屋地面赫然一個巨大的黑洞。那是往下的電梯,此刻沒了電力照明,大開的轎廂就像一張黑洞洞的大嘴等着獵物進入飽腹。腳下的地面已然變成了精鋼澆鑄,木屋四面遍布精細的絲網狀探測裝置并未破壞。
“很顯然,這裡沒有遭受任何暴力破壞。所以不是外面的怪物攻擊。”任鴻飛道,“剛剛安德魯不願意進來也說明了一點——站點問題是從内部引發的。”
木屋裡隻有簡單一張床,一些桌椅闆凳,該翻的東西都已經被搜查過來。
慕容勝男和洛桑頓珠警戒,趙賦昇擅長電腦機器,正在搗鼓電力,額頭汗珠點點。餌料站在他身側,遞着工具。
尚善繞着木屋走了一圈,瞧見任鴻飛正拿着本日志在看,她湊了過去。
最後一篇日志記載的時間是兩周前,字迹十分清晰,記載的内容也如往常一樣,都是維修設備、物資調取之類,看不出什麼差錯。
尚善提道:“翻到上一列火車失蹤那天。”
任鴻飛翻開日志道:“看起來隻是記載火車如常行駛,但是……”
尚善伸手摸了摸日志書脊,道:“被撕掉了。”
很拙略的手法,每一頁的頁碼都寫得工工整整,偏偏中間少了一頁,頁數都對不上。
“笨得不像是人的作法。”任鴻飛冷靜分析道,“但掩藏住日志這一點,又像極了人。”
他們對視一眼。
“是僞人種。”
尚善接過日志從前往後翻了一遍。
記載的人員每日不同,字迹也不同,但唯獨記載的内容一字不差,僞造的痕迹更大。真的那份日志在哪?但她更疑惑為什麼甯願僞造一份日志也不願意銷毀這份日志?
“修好了。”趙賦昇直起腰,“可累死我了。”
他緩緩退出轎廂,隻剩下餌料局促不安地站在電梯裡。餌料瘦的不像個小孩,像隻站起來的貓崽子。她手裡拿着個攝像機,實時畫面傳送到任鴻飛手邊的電腦上。
電腦上此刻上面印着他們所有人。
尚善默不作聲,她看見了餌料的腳踝上纏着一隻黃褐色尾巴。她細細觀察了一番,發現那就是她的尾巴,隻不過緊緊藏在腿上才沒被發現——她真的是隻小貓。
電梯頂上的光忽閃忽滅,餌料站在電梯裡,她蒼白着小臉但是一句話沒有說,隻是看着他們。她害怕也很緊張,但始終不說一句話,手裡死死抓着那攝像機。
慕容勝男輕輕咳了一聲。
就是這一聲,尚善忽然解開腰間的手槍扔了過去。那把槍順着精鋼地面一路往下,在電梯門即将關上前一秒滑在了小孩的腳邊。
“……咕嗚……”
尚善看着那小孩張嘴說了什麼,但聲音太過渾濁并不清晰。
任鴻飛看了尚善一眼沒說什麼,隻是解開自己腰間的手槍遞了過來。
尚善接過。
“呵。”有人冷笑一聲。
趙賦昇那雙狐狸眼泛着冷光:“聖母,發善心可以,别連累别人。”
尚善沒有回應。
電腦畫面中,一隻稚嫩肮髒的手撿起了手槍,比劃了兩下,擋在了胸前。
畫面不斷震蕩,聽聲音明顯能感覺到電梯下行速度很快,可是過了許久才聽見顯示到達的叮當聲。
“我設定的一樓,但這個速度到達得絕對不是一樓。”趙賦昇眯起眼。
轎廂頂上的燈明明暗暗,一樓的按鈕滅掉,電梯門側邊顯示樓層的電子數字屏閃了閃最終變成了一堆亂碼。
電梯門緩緩打開。
先入眼的是粘連在電梯門上的墨綠色膜狀物,随着電梯門的打開撕扯成透明兩半。攝影機晃了晃,往外探了出去。
尚善以為地下站點起碼會建設得科技現代一些,但攝像機裡逼仄狹窄幾乎要側着身子才能通過的通道實在超出她的想象。
隧道直直通往黑暗中,牆壁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水泥鼓包,看起來簡陋粗糙、十分壓抑。
尚善:“站點内部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自從明日黃花的根系進化後,站點的牆壁不斷地加厚、修補,慢慢變得這麼狹窄。”慕容勝男答道,“這已經算是寬敞的了,我們和任隊以前執勤的站點比這還矮一頭,人在裡面簡直就像是蚯蚓在爬。”
“安靜。”任鴻飛制止道。
所有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在電腦上,畫面一搖一晃,隻看見小孩靠牆時走時停,前後看看,粗重的呼吸聲透過畫面傳了出來。
很快,他們意識到了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