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鴻飛】将她高高抱在懷中,他十分驕傲地吹了個口哨,熱情的像一把燃燒正烈的火炬。
“聽見我家寶寶說話了沒!你啞巴了嗎!主!”
劉工看不下去,叫人把兩人全都綁了個嚴嚴實實,然後丢在了蘑菇柄下。
那蘑菇似乎并沒有在意他們倆,隻是等到孢子聚攏,又開始呢喃道:
“來吧,觸摸主的身軀,獲得你們的解脫。”
人群排成一列,高高舉起雙手,在階梯上緩步前行。
所有人神色都異常激動,他們的手放在菌柄上的一瞬間臉上神情都為之一變,無論是焦躁、痛苦還是惶恐不安全都變成了被滿足後的慵懶微笑。
“隻要觸摸我,就能獲得無上的喜悅。來吧,來吧,孩子們。”
尚善感受到身側的【任鴻飛】一動,她立刻擡頭看過去:“你不是吧?你也想去?别去!”
【任鴻飛】的神色清醒過來,他晃了兩下腦袋,苦笑道:“母體對于我們複制體的影響力還是太大了。”
“你很棒,你抵抗住了。”
“當然。我雖來自于它,但我依舊是我。”
就在此時,蒼老的聲音又開始了,這一次它低沉了很多。它呼喚着【任鴻飛】的名字:
“孩子,你來。你會獲得自己最想要的。我能感受到你的欲望,隻需要輕輕碰一下,你就可以滿足自己的願望,獲得永恒的幸福。”
【任鴻飛】被綁得很牢,他隻能抵了抵尚善的腦袋,神色親昵道:
“抱歉,我現在就很好。”
尚善凝視着【任鴻飛】那雙明亮的眼,疑惑從腦中一閃而過——他為什麼對她如此特别……非常短暫的疑惑以至于尚善轉眼就抛之腦後。
她扭動身子看向巨大的蘑菇。
“我想觸碰你。”尚善聲音輕快說。
場面又是一靜。
“為什麼對我抱有那麼大的敵意啊?我隻是個寶寶。”尚善露出無辜的嘴臉,眨了眨眼,“我不是故意點火的,我隻是太害怕了。”
一種詭異的波動在空氣中傳播,尚善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些蘑菇和複制人在以一種她聽不見的方式交流。
“好吧。”劉工解開了尚善的繩子,“主允許你上前。”
“不!别去!”【任鴻飛】嘶吼,随後他猛地閉上了嘴,脖頸處卻爆出青筋,仿佛一股無形的力量控制住了他的身軀。
尚善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她朝着那蘑菇走去。橫梗在她與蘑菇中間的是一座屍骨水池。那些複制人并不準備給她讓開階梯,她需要淌水過去。
媽的,就剩一隻鞋了。
她笑了一聲,一步一步踏入了屍骨釀成的沼澤水池中。
腳下濕滑粘膩的觸感讓尚善打了好幾個滑才站穩,一進去液體就漫到她半腰。她拂開腰間撞過來的一個骷顱頭,繼續前行。
媽耶,忘了自己還是個小孩子。
腥臭的氣味中,尚善感覺自己被惡心得心髒都有些針紮的疼了。
她加快步伐,站在了蘑菇傘蓋下。
哇。尚善感慨,湊近了看才發現這蘑菇長得是真的肥美。她伸出手,周圍安靜得針落可聽。
她忽然停下了動作,看向了劉工的方向。看了片刻,她又轉向了身邊最近的人,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被她弄得一愣,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自己的名字。
尚善收回了目光。
她的手心有些癢,撓了撓,将手放了上去。
此時安靜得聽不見呼吸聲,隻剩下【任鴻飛】掙紮時候發出的低吼聲。最終他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似乎在哭:
“不要……它是……是想同化……同化你……”
劉工示意捂住【任鴻飛】的嘴。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尚善依舊沒有動靜,她隻是靜靜地伸出手停留在蘑菇傘柄上。
然而,有人支撐不住了。
人群中央倒下了一個人。是個胖子,就這麼悄無聲息地倒在了地上。
“都讓開。”
劉工呵斥道,快步趕過去。人群圍成一個圓,她看不見圓圈裡的人,等到她破開那個圓卻發現裡面根本沒有什麼倒下來的胖子。
劉工呆愣在人群中央。
“人呢?”
她看向周圍,回應她的隻是一張張幸福到失智的笑臉。
“咚。”又一個人倒下。
劉工以更快的速度趕過去,撥開人群依舊是一片虛無。接二連三的人在極短的時間内倒下,她像隻受驚的魚才人群中穿梭,看不見一具存在的屍體。
“到底怎麼回……”劉工将目光移向了蘑菇傘柄下的尚善。
尚善不知何時已經抽回了手,她整個左胳膊像是斷了一樣耷拉下來。
她笑着朝劉工亮出手心裡的傷口,那是一條一指長的口子,還挂着黑紅色的粘液。
“我沒有武器。”尚善開口,“從天國出來,我身上所有的武器都消失了,槍裡沒有子彈,匕首沒有刀尖。我就在想,我需要找把趁手的武器。恰好,你送我去了七樓。”
尚善抖了抖自己被蛀空了的左胳膊,軟塌的、灰白的,像根融化的面條。
“我留了一根螞蝗,藏在我的胳膊裡。在這麼短的時間内,原本細細的一根長成了巴掌寬的扁長蛞蝓狀,我都懷疑它穿透我的胳膊至少咬了兩口我的心髒。”尚善撇了撇嘴,面上浮上瘋狂的血色。
“但是現在——它在你們主的身體裡了。”
她看向了一旁雪白蘑菇柄上的一道黑紅粘液痕迹,無聲笑了。
随着尚善話音落地,頭頂上的孢子雲霧劇烈地顫抖起來,落下數滴冰涼的雨滴。
尚善仰頭看去,才發現那并不是孢子霧,而是極細極細的漂浮在空中的菌絲,每一根上都傳送着不知何處吸收來的營養。
真厲害啊。她說。
孢子霧氣越抖越劇烈,尚善渾身濕透。人群中一個接着一個倒下,漸漸地、尖叫聲、哭喊聲從這些東西的嘴裡傳遞了出來。
尚善和人群中央搖搖欲墜的劉工對上了眼神。
“你真厲害。”劉工站在人群中央。
劉工那雙極大的眼珠在發光,她露出了一個蒼白而堅定的微笑,道:“我果然沒看錯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從孢子雲中傳來了痛苦憤怒的吼叫聲。
與此同時,有人抓住了尚善。
“抓緊我!”
尚善被【任鴻飛】一把抱起,兩人朝着門外奔去。
“抓住他們!”雲霧中傳來怒吼。
“不準動!”劉工尖嘯道。
一時間,場面頗為詭異。
一方面,所有複制體妄圖伸手抓住飛快掠過的尚善和【任鴻飛】;另一方面它們的腳牢牢粘在原地,動彈不得,就好像它們的身軀裡出現了兩個對抗的意識。
跑出大門的瞬間,尚善回過頭看向人群中要的劉工。
為什麼?為什麼要說沒看錯人?為什麼一點都不吃驚?為什麼……會反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