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跨步竄梭過車廂,腳下傳來黏糊的觸感,一腳踩死一團螞蝗!側頭的一瞬間就能看見那些座椅上的螞蝗朝她張開身軀,往她彈了過來!
“莫挨老子!”
熱流撲面而來,火焰擦過她的發梢瞬間發射出去,尚善耳朵上瞬間被火燎起了好幾個水泡。
一聲爆炸響動,她身後傳來劇烈的高溫,蔚藍火焰升騰而起!與此同時,衛生間的門終于英勇犧牲,“砰”的一聲炸開,黑糊糊的螞蝗如同洪水般洩了出來!
那場景,幾乎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歸山柰側身躲開尚善,掏出酒精瓶就往火焰裡丢,熱浪大作,火焰裡傳來一股劈裡啪啦烤肉般的聲音。
尚善一頭撞在了車門上,撞得眼冒金星,而後被芙蓉扶住,芙蓉眼疾手快地挑掉了尚善腿上的數條螞蝗,又往她身上厚厚噴了許多藥劑。
“翻個身!”
尚善一轉身,從短袖下方調出來幾條蜷縮扭動的螞蝗。芙蓉又補了兩下殺蟲噴霧,偌大一瓶藥劑直接從尚善頭頂淋了下去,尚善渾身大大小小的傷口,被辣得直哆嗦。
芙蓉又從她頭發裡劃下來兩條螞蝗,細細查看尚善渾身上下一番,才松了一口氣兒。
“沒了!”
尚善哆嗦着起身,還沒來得及說話。
“不行了!”路八千怒吼,“扛不住了!”
哪怕火焰燃燒如此劇烈,那些畸變吸血蝗仍舊是一條接着一條朝着他們爬了過來,數量極多很快将火焰蓋住,眼見一條條螞蝗縮起了身體——“它們要彈過來了!”
“關門!走!”
歸山柰提起歸山麃,芙蓉扶起尚善,一行人迅速出了車廂。車門關上的刹那,那些螞蝗飛身彈射過來!
路八千一把鎖上了車廂門!
門内傳來“咚、咚”一下又一下的撞擊聲,越來越密集,如同不間斷的石子雨砸在門上。
衆人驚魂未定。
“媽的。”路八千接過芙蓉手裡的殺蟲藥劑從頭淋了下去,“這玩意是真的惡心人啊。”
歸山柰顯然也被惡心的不行,她緩了緩舉起對講機:“任隊,可以脫離尾号車廂。”
對講機傳來電流滋滋聲,她看了一眼尚善:“人也找到了,活着。”
“好。”對講機了傳來熟悉的應答,“清點幸存者,我們馬上去接應你們。”
尚善跌坐在地上,她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虛弱道:“安德魯,應該是他把吸血螞蝗帶了上來。找到他了嗎?”
話音剛落,芙蓉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一白,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找到了。”路八千咬牙,“在水箱裡。”
尚善猛地瞪大眼。
“沒錯,我們這幾天喝的都是螞蝗卵。”歸山柰面無表情地吐出一句話。
尚善再也忍不住,幹嘔得幾乎胃都要吐出來了。
路八千安慰道:“小事,要相信人類強大的胃液,能吃進嘴裡的都是蛋白質。”
“閉上你的嘴!”芙蓉又吐了起來。
幹嘔完尚善的臉色更加蒼白,她腦海中的交響曲從剛才起就一直沒有停下來過,此時此刻更是震得她心口說不出的難受。
如果水箱裡全都是蟲卵,那這些變異螞蝗很可能就已經進入所有人的體内,他們還有乘客們就是移動的蟲卵儲存器。
成年吸血蝗連高溫烈火都能硬抗幾分鐘,更别說人胃液了。所有人被吃光隻是時間問題。
尚善大喘氣道:“沒有體内殺蟲藥嗎?”
“沒有。”歸山柰擦拭手槍。
芙蓉補充道:“一般體内殺蟲藥殺不死畸變種,再加大毒性人體也無法抵抗。”
“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有其他辦法的話,我為什麼要殺掉那些餌料?”歸山柰反問。
尚善啞語。
的确,如果有任何值得嘗試的辦法,那些餌料對于它們來說就是最好的試驗小白鼠。而歸山柰利落地殺了那些餌料也就說明——他們對于這些變異螞蝗束手無策。
衆人再次沉默下來。
尚善喘着氣,她覺得有問題。
“一旦螞蝗進入頭部,隻有等死了。”
歸山柰重新給子彈上膛,她看起來鎮定極了。直到利落的上膛聲中摻雜了歸山麃顫巍巍的聲音。
“姐……我……”
尚善聞聲轉頭看去,等到看清楚眼前一幕,她呼吸狠狠一窒。
剛剛從歸山柰開槍起,歸山麃就像被吓傻了一樣,木偶般被拽來拽去。方才,他也和尚善一樣脫力癱坐在地上。
此時此刻,尚善目光落在歸山麃的臉上,耳中交響曲大作!
“歸山麃……”
歸山麃手指捏在自己的鼻尖,他手抖得厲害,血順着鼻孔大滴大滴地流出來,隻見他指甲一掐從鼻孔裡緩緩拽出個血紅透黑的尖。
尚善幾乎不能再看下去。
歸山麃從自己的鼻孔裡拽出了條吸血螞蝗,他凄惶地張嘴:
“姐……”
歸山柰的手槍掉在了地上。
任鴻飛趕來的比想象中快速。他大步穿過車廂,指揮所有的乘客向前部撤離。
彼時歸山柰剛踩死那條從歸山麃鼻腔裡爬出來的變異螞蝗,歸山麃的臉色在短短幾分鐘内變得慘白一片,倚在歸山柰懷裡喘着粗氣。
不一會兒,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太快了。吸血蝗要人命的速度太快了,根本來不及救人。
尚善盯着那一幕,心裡一團亂麻。
但是,她總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的确,歸山麃給那些餌料洗澡接觸了太久的水,可為什麼他體内的螞蝗卵成熟得如此迅速,而他們這些同樣喝了水的人卻沒有發作?更何況一個人死在了水箱裡,他們怎麼可能嘗不出來?
所以很有可能歸山麃是剛剛才被那些車廂裡的吸血蝗寄生的,而問題也不出在水箱。
既然問題不出在水裡,那安德魯作為最可能攜帶吸血蝗的人死在水箱裡又如何解釋?他為什麼如此恰巧如此準時死在水箱裡?就好像有人要他作為最顯眼的原因去遮蓋些什麼!
不對勁……不對勁!這一切有問題!
路八千湊到任鴻飛身邊報告如今的情況,任鴻飛迅速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的歸山柰姐弟,而後将目光看向了尚善這邊。
尚善倚在角落裡,往後縮了縮,她冷得厲害。
“路八千,你去輔助勝男和洛桑,消滅其餘衛生間和水箱裡的畸變種。芙蓉,你去換歸山秋的班。他在二号車廂分發藥劑,讓他過來陪着歸山麃。”
任鴻飛冷靜分配任務,他的意思也很明确,讓歸山秋過來見自家兄弟最後一面。螞蝗從鼻腔裡爬出,這其實已經斷定了歸山麃的死期,更何況是變異螞蝗,也就是這兩三分鐘的事情。
“要快。”任鴻飛示意芙蓉和路八千。
芙蓉臨走前囑咐道:“隊長,尚善的情況也不是很好。不過應該不是變異螞蝗,是傷口發炎導緻她高燒不斷。”
任鴻飛皺眉點頭道:“我知道了。”
等到兩人離去,任鴻飛拍了拍歸山柰的肩膀,所有的話語在這樣的時刻都格外蒼白。他沉默地走向了尚善。
“有沒有其他辦法?”歸山柰牽制住了他的步伐。方才她對尚善說的話全都變成了對自己的詛咒,每一句話都為她自己的親兄弟判下了死刑。
歸山柰每說一個字自己都抖得厲害。
任鴻飛脫下外衣改在尚善身上,背對着她:
“山柰,你心裡清楚的。”
歸山柰的目光從他石像般的脊背上跳動,跳到尚善白如金紙的面孔,她輕聲問道:
“如果現在被螞蝗鑽進腦子裡的是她,你還會這麼冷漠嗎?”
任鴻飛撫摸尚善面孔的手一頓,他尚未開口,歸山麃自己扯了扯歸山柰的衣衫,虛弱道:
“姐,别怄氣,是我自己的問題。”
“我太貪玩了,我給那些小朋友洗澡,接觸了太多的水。水裡有變異螞蝗卵,這誰能想到呢?”
歸山麃笑了一下。
尚善聞言擡起頭,她的腦子轉得飛快,耳中的音樂越發激昂。
安德魯的死是表象,是為了掩蓋什麼本質的東西。檢測儀器沒有出錯,安德魯根本就沒有檢測出攜帶病毒。
那還能是誰?總共就這幾個人!
那天隻有他們幾個從黎明号裡出來,而勝□□本沒下去更是可以排除在外!其他人根本沒有見過吸血蝗——隻有她!隻有她和吸血蝗接觸過……所以,真的?真的是她?
尚善猛烈地咳嗽起來。
“弟弟啊……我們怎麼辦啊?”歸山柰眼裡全是淚,抱着歸山麃抽泣,“要姐看着你死嗎!”
“姐,沒事。就算是到了那一頭,不還有爸媽接我嗎?”歸山麃費力開口,嘴角溢出血沫。
歸山柰目光痛苦,唇被咬得煞白,終于還是抑制不住地哭出聲來。
“姐,沒事,無論哪一頭我都不孤單了。”
車廂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歸山秋再也沒有那從容地神色,他匆匆趕來跪倒在歸山麃身邊。
“弟弟……”說了一句話,他就啞了嗓子。
車廂裡靜悄悄的,隻剩下三人低泣的聲音。
“沒關系的,弟弟,疼的話就咬哥。”
“……哥……真對不住哥……總是讓你生氣。”
此時此刻,百感交集。
尚善收回目光,看了一眼面前的任鴻飛,他的眼眶也不出意外的紅了。他不作聲,隻是朝她眨了眨,露出個勉強的笑。
怎麼能說他冷漠呢?尚善摸了摸他的臉,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然而,這樣沉重的氛圍并沒有持續多久,直到歸山麃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接着迅速抽搐起來,力道之大直接掀飛了抱着他的歸山柰。
“弟弟!”歸山柰哀嚎。
尚善上前扶住了她。任鴻飛連忙去幫忙按住歸山麃,扒開他的牙齒,防止他傷害自己。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場徒勞。
“嗬啊嗬啊!”
歸山麃的喉嚨裡傳來痛苦的嘶吼聲。恐怕是螞蝗已經到了大腦,他神志不清地揮舞着胳膊,重重錘擊着身邊的人!胳膊伸直如同兩根木棍!
“弟弟……為什麼不是我……為什麼不能讓我替你……”歸山柰哭着癱倒在尚善懷裡。
她拉扯大歸山麃,說是弟弟,早已經是把他當做自己的孩子,如今不比母親喪子痛苦少半分。
尚善恍惚:歸山麃他才……才十四歲。這麼年輕的靈魂,死神為什麼也要收?
眼見着歸山麃的掙紮越發激烈,尚善忍不住閉上了眼。
“其實,有個方法能救他。”
一道清亮的童聲打斷了衆人的動作。
尚善睜開眼,看見車廂某排座位下鑽出來個小身影,正是剛剛那個餌料小女孩。尚善的神色一下子肅穆起來。
小女孩目光灼灼地站出來,看見尚善時目光閃了閃,而後又固執地昂起了臉。
“我說有方法能救他。”
尚善不禁皺眉。
歸山柰連滾帶爬地起身上前,她揪住小女孩,狀若瘋癫:“你說什麼!你能救他嗎!求你求你!救救我弟弟!”
“不是我。”小女孩手一指,“是她。”
歸山柰順着她的手指看向了正對面的尚善,她的目光一如針刺。
尚善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她絲毫想不起來自己如何能救命,她自己都被螞蝗咬得很慘,渾身大大小小的傷口。
歸山柰一下揪住了尚善的胳膊,恰巧是尚善被啃噬的那隻胳膊,力道之大幾乎能感受皮膚下糜爛的肉被擠得叽叽作響。
尚善倒吸一口冷氣。
“病急亂投醫!歸山柰,你理智點!”任鴻飛扭開歸山柰的胳膊道。
“我理智?”歸山柰紅着眼咬牙,“任鴻飛,你有心嗎!”
“姐!”歸山秋呵斥道,“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
“就是!”小女孩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