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昭帝墜入夢境中。
夢中周圍一片迷蒙,他緩步往前走。
前面出現一座橋,橋邊有個巨大的石碑,上面寫着:
[三生畔,轉輪回,六世情劫苦。]
橋正中間站着一個撐傘的女子。
崇昭帝走上橋去。
那女子轉過身,她帶着面紗,面容看不清楚,但那雙眼睛卻有種淡淡的哀傷,頭發上不見珠翠,隻有插着一根黑木素钗,頭頂戴着雅緻精巧的淡色花環,一身青色衣裙。
雲妃不喜宮廷禮儀繁瑣,生前常做簡單打扮。
“……月清?”崇昭帝。
“陛下,”女子應了一句,望向橋下的湖面,那湖面似乎是個巨大的鏡子,裡面閃爍着各種畫面。
崇昭帝不禁問:“月清,你在看什麼?”
女子:“前世。”
……前世?
崇昭帝愣住。
他順着女子的目光看去,那湖面驟然發出一陣強烈的光芒,幾行字出現在湖面:
[六世情緣,災星降禍,琴瑟難鳴,不得善果。]
夢境順着曲渡邊編輯的内容設定,把崇昭帝的意識拽了進去,飛速運轉。
……
第一世。
他是沙場征戰的将軍,月清是清貴門戶家中幼女。兩人相識相知,月清家中不願女兒嫁入将門,好一番波折後,兩人才結為連理。
沒有戰争的時候,日子平和如流水,後來戰争到來,他披甲上陣,原本注定勝利的戰争,卻因奸佞挑唆,他戰死沙場。
月清得知消息後悲痛欲絕,抱着他的屍身自刎離世。
窗外白玉蘭開的正好,恰如他們新婚那夜燦爛。
第二世。
他是上京趕考的書生,月清是宗室之女。他奪得了狀元名頭,前途大好,某次與友人出遊,跟出來踏青的月清一見鐘情。
幾年後,他官至四品,深得帝心,終于有了資格求娶月清,但朝中此時卻急需一位公主和親蠻夷。
和他不對付的政敵對他一笑,說月清為宗室女,可冊封公主,遠嫁邊疆。
他當即站出來,說心悅月清,請皇帝賜婚,結果被打了二十大闆,渾身是血,昏迷不醒,再次醒來,聽見的就是月清被冊封公主,即日遠嫁的消息。
政敵甚至殺人誅心的上書,請皇帝讓他當了遠送公主三百裡的使者。
京外三百裡。
月清一身紅色的嫁衣,他亦穿着紅色官服,二人許下過白頭偕老的誓言,現在他卻隻能眼睜睜看她嫁與别人。
然而此後沒幾年,月清郁郁而終,他辭别京城,孤身未娶。
蠻夷的一處公主墓前,多了個來自中原的守墓人。
第三世。
他是世家子弟,月清是俠客,二人相遇于江湖,成婚後,他跟月清去江湖闖蕩。
幾年後,他們行俠仗義有些疲倦,找了一處隐秘之地打算常居。
竹林靜谧,恬淡幸福。
但某次他打獵回來後,竹屋内出現了他們在江湖結下的仇人,那人殺了月清,他暴怒之下失去理智,殺了仇人,抱着月清的屍體,滿心悲戚。
第二天,竹屋來了個大夫,被屋内情況驚的大駭,了解了情況後不害怕了,走之前,又是憐憫又是同情的說了句:“可憐…真是可憐……這位夫人才剛有孕兩月,造孽啊,唉……”
他聞言,掌心顫抖着落在月清腹部,野獸般發出一聲悲鳴的嘶吼。
……
每一世,都不得善終,他和月清即便是有了孩子,那孩子也從沒活過三歲。每每要迎來好結局的時候,總會有各種各樣的人從中作梗。
直到第六世。
他的意識在湖中看見的、感受到的總算不是陌生的場景了,而是這一世他跟月清的相識。
他近乎貪婪的看着湖中的鏡面幻影。
有個小姑娘笑吟吟的牽住他的手,“三哥哥——我想要樹上的那朵白玉蘭!”
他一把将小姑娘抱起,“夠不夠高?”
“哇——夠到了!好厲害,好高……”
那時候,崇昭帝還是個十來歲的少年,剛剛進入皇權的争奪賽中。
他對月清的關注雖然有交好持劍侯的心思在,但那個笑容甜美的小女孩,确實讓他多了幾分疼愛妹妹的真心。
随着皇位争奪愈發激烈,當時的京城也越來越波谲雲詭,持劍侯不想攪合進去,當機立斷把剛滿七歲的女兒帶到了北疆,一待就是十年。
再回來,當初的少年,已經變成了至高無上的皇帝。
崇昭帝心想,或許那時的持劍侯以為,京城已經穩定了,才叫月清回來,在京城尋一門好親事,風風光光出嫁。
隻是沒想到,再次遇見年少時就疼愛的小姑娘,他無法自控的怦然心動。
月清不太喜歡京城,但最後還是答應嫁給了他。
湖中鏡面以極快的速度閃過非常模糊的二人相處的片段(主要是因為曲渡邊不清楚便宜爹和雲妃私底下具體的相處模式,所以模糊處理),即便看不清楚,崇昭帝的記憶仍舊不由自主的浮現起他跟雲妃的點點滴滴。
死去的、得不到的,總會在記憶裡變得越來越完美。
後世的白月光朱砂痣理論放在現在仍然适用。
第六世,月清難産而死的結局崇昭帝已經知道,但再經曆一次,他卻看見了不同的景色。
在觀星司對月清的孩子做出預言的那一刻,一道冒着黑氣的星辰從天空墜落,直接砸在皇城的東北方向——竟是觀星司的位置。
女子說:“黑色的星辰,是災星。”
湖中的輪回景色已經結束,崇昭帝卻仍未回神:“……災星?”
女子:“災星降禍,琴瑟難鳴,不得善果。我們的情緣被災星幹擾,最終都沒有好結局。”
“災星……”崇昭帝想起黑色星辰墜落的方向,“災星在觀星司?”
“或許吧,我不知道,”她轉過身,“陛下,我離開你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