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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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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知道這次牙疼會這般來勢洶洶,何樂知一定在之前就把它拔掉。

它隐隐約約地疼了幾天,何樂知沒管它,又過了半月,突然在一天早上毫無征兆地疼了起來。智齒發炎到後來,他半邊臉都腫了,吃不了東西,每天要去挂水。

被迫吃了一周流食,何樂知看起來更清瘦了。

同事勸他趕緊去拔了,何樂知捂着臉說要消腫了才行。

他連說話都困難,牙龈半點不能動,每動一下都疼。

每天早上牛奶,中午和晚上用粗吸管喝粥,之前他的一個項目要求去個人到現場,有細節搞不清,圖是何樂知出的,對方每天給他打很多電話,何樂知說話張不開嘴,說不清,索性去趟現場。

他都這樣了還要出差,領導都有點看不過去。

“我去吧,你别去了。”領導說。

何樂知含含糊糊地說:“你别了,他們也有點兒聽不懂話,你去了要生氣,還是我去吧。”

“你能行?”領導不忍心地看着他。

何樂知做不出笑的表情,于是用手比了個“OK”,說:“沒問題。”

“那你去吧,我最近對聽不懂話過敏,我遇着就心律不齊。”領導說。

何樂知吃力地笑笑,說:“好的。”

一個光伏項目,在内蒙。何樂知坐高鐵去的,行李箱裡裝着兩盒消炎藥,挂不了水了,藥不能斷。

甲方熱情地招待他,送了他好多牛肉幹。何樂知指指自己的臉,說:“我咬不動。”

“沒關系,帶回去給家裡人吃。”對方說。

何樂知便道謝收下了,心想他也沒什麼家裡人能吃。何其從不吃這種需要用力嚼的東西,怕咬肌變大,以前周沐堯倒是愛吃,現在家裡也沒這人了。

何樂知去了一周多,回來時牙已經消腫了。

他把牛肉幹給同事分了,當即在網上挂了第二天下午口腔醫院的号,準備去拔牙。

這顆拖了很久的牙他必須拔掉。其實他之前上學時拔過一顆智齒,那次經曆實在不堪回首,否則這次也不至于一拖再拖。然而這段時間的牙疼實在令人心有餘悸,一天不想再留它。

口腔醫院離他不遠,第二天何樂知沒開車,醫院裡停車困難,他坐地鐵過去的。

約的下午一點的号,他十一點多就到了。

口腔科目分得很細,也不知道拔牙應該在什麼科,看醫生介紹應該都有涉及。何樂知在醫院小程序上看着幾張照片猶豫了下,最後挂了個牙體牙髓科的主任。

挂号的醫生在午休,導診告訴他可以在王主任的候診區等,那邊沙發比較舒服,還有空調。

何樂知笑着道了謝,去了王主任診區。

候診區坐了幾個人,都是等下午就診的。

何樂知挑了個單人沙發坐下,心裡還是有些忐忑。上一次那顆智齒拔了很久,過程中一直能感到神經的疼,拔完時何樂知滿頭的汗。

手機上來了條消息,何樂知點開看,是周沐堯。

——樂知,你回來了嗎?我把你衣服收拾了,給你送過去。

何樂知回複他:回來了,改天我去取。

何樂知沒有删周沐堯微信,隻是因為剛開始周沐堯每天打很多電話,所以把他号碼拉黑了。微信那時也開了免打擾,最近因為周沐堯克制了很多,又放開了。

畢竟在一起多年,總有些東西不能一下斷清,偶爾要有交流,比如問問某個賬号的密碼,比如不知他們分手現狀的人托他們給彼此傳的什麼信息。

這樣的時候總不至于特意強調一下他們分了,還不如幫忙告訴一聲來得輕松。

王主任診室裡有人,從沒遮嚴的百葉窗看,是其他穿着白大褂的兩三個大夫。

他們應該在聊什麼,聊得還挺開心,時不時有笑聲傳出來。

何樂知讓他們笑得頓生悲涼,候診區坐的患者眉眼間都忐忑,看牙是個多麼恐怖的事兒,等着看牙的個個神經緊繃,神情緊張,而裡面的醫生們談笑風生,醫患悲喜不相通。

何樂知摸摸自己側臉,想到等下要經曆的一切,隻覺得手心冰涼。

十二點半,幾個大夫聊完從王主任診室出來,看起來要各自回診室,歇會兒準備下午叫号了。

何樂知閉着眼睛靠在沙發上,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一道嗓音突然響起,帶着些微詫異的語調:“樂知?”

何樂知被這熟悉的聲音驚得睜開眼,随即眼睛睜得圓圓的:“方馳?”

“你幹嗎來了?”韓方馳問他。

何樂知哭笑不得,隻得回答:“我拔牙。”

“你……”韓方馳緩緩挑起眉,看着他,“何樂知。”

同行的其他兩位醫生回頭看了眼,候診區的幾個患者也都擡頭看着他們。英俊的醫生站在别人的候診區,似乎不滿地看着别人的患者。

場面說得上尴尬,何樂知雙手合十,笑起來,讨饒的意思。

韓方馳側了側頭,依然挑着眉:“還坐着啊?”

“來了來了。”何樂知拿起手機,馬上站了起來,跟着走了。

王主任聽見聲音,從診室裡探頭出來,挑事兒地問:“什麼意思,韓主任?”

韓方馳頭都不回:“退你個号。”

王主任看起來也挺年輕的,笑着問:“憑什麼?”

韓方馳又說:“别管。”

何樂知跟韓方馳同行,另外兩位大夫走在前頭,回頭問:“認識啊?”

韓方馳說:“我朋友。”

說完掃了眼何樂知,又說:“也可能是我單方面的。”

何樂知趕緊笑着說:“是朋友,是朋友。”

兩位大夫先上了樓,韓方馳帶何樂知去了挂号處。

“韓主任。”挂号處的女生先打了招呼。

韓方馳從何樂知手裡拿了就診卡遞出去,說:“把他号退了,挂我号。”

“好的。”

何樂知老老實實站在身後,醫生沒敢吭,之後又老老實實跟着走了。

韓方馳現在是口腔醫院的副主任醫師,何樂知過來沒提前跟他打招呼,挂号時看見他照片了,也沒挂他的号。這單純是因為何樂知目前還不想跟任何人提起關于周沐堯的話題,嫌麻煩。然而這會兒被抓個正着,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尴尬已經發生且不可逃避,隻得老老實實地聽安排。

“我錯了,韓主任。”進了韓方馳診室,何樂知開始面帶微笑地誠懇道歉,“我想挂你号來着,後來腦子一抽……”

韓方馳彎腰操控鼠标,開了個口腔CT。

“好樣的。”韓方馳說。

何樂知跟着韓方馳去繳費,被韓方馳陰陽怪氣的腔調逗得笑出來,隻得再次說:“我錯了。”

韓方馳親自帶他去做了CT,拿着他的口腔影像回了診室。韓方馳在口腔颌面外科,門口燈箱上照片還拍得挺帥。

他候診區也坐着幾個患者,還沒到接診時間,韓方馳對他們說:“稍等。”

他帶着何樂知直接進了裡面手術室,示意他:“去躺着。”

上班時間還沒到,手術室裡隻有韓方馳一個醫生。何樂知躺好了,看着韓方馳做術前準備,開始覺得緊張了。

這時韓方馳不再是誰的朋友,而是一個拿着針頭的可怖的醫生。

“别緊張。”打麻藥之前,韓方馳調整了何樂知的角度,說,“放松。”

何樂知張着嘴,不能說話,于是朝韓方馳眨了眨眼睛。

麻藥推進去後,韓方馳對他說:“等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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