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全話落,矮桌前有些靜。
李無廷沒說話,隻是繃着臉面色微冷。
德全看一旁還放着甯如深先前用過的扳指和随手換下的發帶。後者簡直把這宮裡當家裡一樣随便,但聖上沒說什麼,宮人也都沒去動過。
他眼珠子一轉,清清嗓子,“甯大人也真是,都不來這兒了,東西也不知道收走~淨礙着陛下的眼!”
李無廷淡淡道,“不拿走就給他當破爛兒扔出去。”
德全機靈地抓住前提,“唉,奴才這就着人去把甯大人叫回來收這破爛兒東西!”
他說完轉頭一揮拂塵,“還不快去。”
一名小太監飛快走了。
李無廷瞥了他眼,不置可否。
隻是轉身再去向場邊時,落下了一聲不冷不熱的輕哼。
…
與此同時,将軍府。
甯如深跟着霍勉進入府中,放眼一望隻見整座府邸古樸大氣,院中遒枝勁木、道平路闊。
穿過前院,後面是一方寬敞的練武場,十來名親兵正在裡面比試吆喝。
甯如深興緻勃勃,“你家好熱鬧。”
霍勉指道,“這些都是我從北疆帶回來的親兵兄弟。”
兩人說着走到場邊,他招呼道,“都過來!給你們介紹一下。”
一群親兵停了手走過來。
其中一人瞧見甯如深,似估量了一番戰力,“咦?這是将軍帶過來的活靶子……”
霍勉啪地給了人一鐵掌!轉頭找補,“活…把子兄弟。”
甯如深誇贊,“……聽着好吉利。”
霍勉重新介紹,“甯大人今天是來府上做客的。等我們練完箭,本将軍再來跟你們拼個身手!”
“是,将軍!”
親兵呼啦散了。
甯如深拿了弓箭,随霍勉站到場邊。
霍勉倒是沒有李無廷嚴格,一邊射箭,一邊同人唠嗑:
“你也要參與這次會試考核吧,你是負責幹嘛的?”
甯如深思緒蓦然飄忽,“幹飯的。”
幹倒百家飯。
霍勉,“?”嘛?
甯如深晃晃腦袋,拉回思緒,“負責一組面試。”
“喔,面試的事我聽說了。”霍勉說,“陛下和禮部定的新規,好像是随機分組。組與組之間考生、試題的消息都不互通。”
甯如深想了想,“是該這樣。”
這道流程主要是用來清理舊黨的,既要保證私.密性,又要對其餘考生公平。
李無廷必會考慮周全。
——除了考官是磕壞腦子的自己。
他低喃,“該不會是想讓我一通亂殺……”
霍勉虎軀一震,警覺地轉頭,“你在想什麼?剛剛好像從你身上感受到了暴.民的氣息。”
甯如深立馬恢複如常,“沒有的事。”
他頓了頓,又沒忍住誠心發問,“你有沒有印象,我在哪裡得罪過陛下?”
不然為什麼總是給他掀去坑裡。
霍勉大為不解,“你怎麼會得罪陛下?你是先帝欽點,又有擁立之功。再說了,陛下不是還天天教你射箭?你看滿朝哪個臣子有這份恩寵。”
霍勉又一樂,“喔!雖然因為扁核桃被趕出來了。嚯哈哈哈……”
甯如深,“……”
你聽聽這笑聲禮貌嗎?
他不再理會冒犯的霍勉,重新張弓練習了起來。
這會兒午後光線正好,和煦的陽光迎面落下,倒是宜人。
霍勉看了他兩眼,忽然道,“别說,你這段時間勤于練習,氣色都好些了。”
甯如深愣了下,“是嗎。”
·
練過一會兒,兩人收了弓。
霍勉去練武場上跟親兵們比試了,一頓刀劍槍棍揮得眼花缭亂,虎虎生風。
甯如深蹲在場地邊,跟着一幫親兵看熱鬧。幾番叭叭鼓掌、猜勝押注後,他很快打入内部,分到了一點零嘴,還有幾盅果釀。
果釀是微發酵的甜汁。
不上頭,但上臉。
甯如深喝完,眼眸潤亮、耳染薄紅。晃得他身旁幾個親兵頻頻側目,欲言又止地摸摸鼻尖。
場裡場外都是一片熱烈。
正在這時,有家仆匆匆來報,說宮裡來人了。
場邊靜下來,甯如深趴着膝蓋探頭:?
霍勉擦了把汗,轉頭看見一個小太監疾步而來,“公公貴幹?”
那小太監早早便望見了甯如深。
——隻見人蹲在一幫漢子中間,绯紅官服煞為惹眼。整個人興高采烈,簡直紅光滿面。
他趕緊過去禮道,“叨擾将軍,奴才是奉旨來找甯大人的。”
一衆視線轉到甯如深身上。
甯如深懵了懵:怎麼知道他在将軍府的。
又是哪個漏勺在打小報告!
他起身問,“出了什麼事?”
小太監回想着傳旨的内容,磕磕絆絆地躬身,“甯大人,陛下讓您回去收拾您的那些破、破爛玩意兒!”
甯如深:……??
…
小半時辰過後。
甯如深跟随小太監回到宮中。
他本想着這個時間李無廷已經不在箭亭了,結果剛進箭亭,就看到了那道背影。
李無廷正背對他開弓射箭。
寬厚挺直的肩背如山嶽般不可撼動。
周圍候着一幫宮人。
德全立在李無廷身後,看見他到了,立馬匆匆迎過來。
甯如深招呼,“德全公公,我來收我那堆破爛兒……”
“說什麼呢甯大人!”
德全拿拂塵朝他一撣,直使眼色。邊領着他過去,邊壓低聲音飛快道,“一會兒你過去了,可别提收破爛兒的事,千萬得賴着别走。”
甯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