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手和彪哥這下徹底崩潰了。
“你圖省錢,買的什麼山寨産品啊!”
“我哪知道我們會遇到真的鬼啊!”
确實,抓以前的山寨鬼,用山寨道具就夠了。
鬼娃娃跳到彪哥面前,朝他伸出棉乎乎的小爪子。
彪哥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探靈三年,頭一回翻車,沒想到不是被觀衆拆穿打假,而是撞見真鬼了。
多少有些荒誕。
但預想中的痛感遲遲沒有到達眼皮,彪哥忍不住好奇地睜開眼睛。
最先看到的是幾道金光。
在金光的正中央,正是他們在門口遇見的怕鬼小道士夏月明,她被輪轉的、閃着金光的七道黃符包圍着。
手中木劍挽花捏了個決,七道黃符便順着劍尖的軌迹齊齊飛出,盡數貼在了鬼魂身上。
座椅下的鬼一張,附在娃娃身上的鬼各有兩張。
一張貼在娃娃上逼出鬼魂,另一張貼在脫離娃娃身體的鬼身上,精準無誤。
彪哥感覺身上的重量消失了,夏月明沖着助手道:“帶他離開。”
“謝、謝謝你……野生道長!”
沒想到在最危險的時刻救了他們的,竟是剛才被他們嘲笑的膽小道士,彪哥心裡很是慚愧。
助手扶起彪哥,二人顧不上腿軟,瘋狂朝外跑去,連正開着直播的手機也沒拿。
座椅下的手機從彪哥摔倒開始,攝像頭就對着椅子下面了,什麼也沒拍到。但黑漆漆的畫面配着細思極恐的對話和各種詭異動靜,所制造的恐懼感遠遠超過了彪哥此前的每一次直播。
最後彪哥和野生道長的對話,也是信息量頗多。
一時間害怕的、好奇的、懷疑的……各種彈幕淹沒了手機屏幕。
夏月明撿起手機,關掉了直播。
随後收起裝備,哆哆嗦嗦走到了四隻鬼跟前。
——雖然抓鬼的本事是真的,但對鬼的恐懼也是真的。
她從包裡拿出一張照片,蹲下身來給四隻鬼看。禮貌詢問:“請問你們見過這個人嗎?”
厲鬼們聽她聲音顫抖,一時間有種剛剛隻是幻覺,自己仍然占着上風的錯覺。
但身上實實在在的灼燒感提醒着他們:一切都是真的。這個女人明明超強卻裝出一副很害怕的樣子,好像他們才是欺負她的壞蛋一樣,好氣哦。
雖然心裡很不情願,但他們還是乖乖看向了夏月明手中的照片。
照片中人頭發花白,穿着松垮的道袍,帶着慈祥的笑容望着鏡頭。
鬼娃娃們眼珠子亂轉,開始頭腦風暴。但不知此人身份,都不敢貿然開口,隻能時而撓頭,時而托腮地假裝回憶。
夏月明看出他們的心思,本也并未打算隐瞞,便坦誠道:“他是我爺爺,是非常厲害的靈術師。”
五年前爺爺離奇失蹤,她用盡各種辦法也未能找到半點關于爺爺的線索,便想到身為靈術師的爺爺常年要與鬼怪打交道,失蹤或許會和鬼怪有關系。
于是因幼時被厲鬼綁架而産生心理陰影,落下怕鬼這個毛病的她開始嘗試闖入各種靈異場所,找鬼怪們打聽爺爺的下落。
為了自保,她也開始照着爺爺留下的捉鬼筆記修習靈術,但尋找至今,雖已逐漸掌握各種靈術,卻仍是沒能找到關于爺爺的線索。
椅子下的女鬼搖搖頭,可憐兮兮答道:“沒見過,我們昨天才到這裡。”
知道照片中人對夏月明很重要,她不敢撒謊。
但先前附身在娃娃身上的小孩鬼卻眨了眨眼道:“我見過我見過!”
“在哪裡?什麼時候?”
小孩鬼皺起眉頭:“你這符貼的我好難受,想不起來了。”
夏月明知他是在讨價還價,把收起的八卦鏡又拿了出來,才幫他揭掉了腦門上的符。
但那小鬼着實狡猾,在符被揭下來的一瞬間,黑色霧氣自他身後翻湧而出,掐住夏月明脖子的同時,還吹掉了另外三隻鬼額頭上的定身符。
媽媽鬼笑着摸了摸小孩鬼的腦袋:“不愧是我兒子,真有本事。”
藏在椅子下的女鬼順着椅背爬起來,像蛇一樣軟若無骨的身子纏繞在夏月明身上,頗為失望地歎道:“兩葷一素的大餐,隻剩這一素了,可惜,可惜。”
夏月明以手捏決,想要啟動八卦鏡,卻忽然覺得全身都沒了力氣。
鏡子落在地上,發出悶響。
那女鬼見狀大笑,媚聲勸道:“别掙紮啦,照片上的人也被我吃掉啦,你到我肚子裡就能見到他了。”接着伸出長舌将夏月明臉上的口罩舔掉:“讓我來品……”
餘下的話因陡然見到夏月明口罩下的真實容顔而被咽了回去。
她的大半張臉上,都長着瘆人的黑斑,一直蔓延到脖子底下被衣服遮住的地方。
“你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外行人不懂,但女鬼卻是知道的,那些黑斑并非胎記,而是大片大片、滲入血肉骨髓的詛咒。
好似看到發黴的食物一般,女鬼速速朝着遠離夏月明的地方挪去。
用黑霧掐住夏月明的小孩迷茫地擡起頭:“姨姨挑食!怎麼辦呀媽媽?”
但很快他就不必擔心了,因為他的姨姨再也沒辦法挑食了。
零點一到,夏月明身上的黑斑突然全部朝着臉頰聚集,而後脫離她的身體,化為了形貌朦胧的黑色實體。那黑色實體張大嘴巴,将前面一家四口的鬼連帶着小孩鬼放出的黑霧,全部吸入腹中。
他滿意地舔了舔嘴唇,而後将視線移到了夏月明身上,擡起手來,一點一點将夏月明的靈魂抽離了身體。
“十年,十年啊……我等這一天——十年了!!!”
他的聲音透着要吞噬一切的邪惡,夏月明想逃,但靈魂未完全脫離身體,隻能在原地做無用掙紮。
“别掙紮了,這都是你爺爺欠我的債,是你爺爺把你賣給了我哈哈哈哈!”
“爺爺?你知道我爺爺在哪兒嗎?”
“剛剛那女鬼不是說了嗎?那糟老頭子被她吃掉了哈哈哈哈哈……”
在黑色實體的癫狂笑聲中,夏月明突然想起爺爺對自己的叮囑。
“月兒呀,看到自己的時候,就摸摸玉佩。”
以前她不懂話中含義,但現下她的身體就躺在自己腳底下,她立刻就明白了。
爺爺說的,正是這種情況。
或許他早就料到了今天這一切。
來不及多想,第一次見到自己沒有黑斑的身體的夏月明用盡最後力氣,摸到了包中的玉佩。
觸碰的瞬間玉佩發出明亮卻不刺眼的青色光芒,竟振開了詛咒。
這是夏月明在此世界最後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