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明與李靈恪氣喘籲籲趕來之時,正好看到勉力撐起身體、行走了最後幾步的少年停下腳步,緩緩跪在了地上。
素白衣衫被鮮血染成了刺眼的紅色,李靈恪放下阿九,哭喊着朝自己的同伴飛奔過去。
他是他們這一屆輕功最好的輯靈使,所以方才他和夏月明拼了命跑也沒能追上想要帶着依依逃命的他。
直到他被冰箭刺中,腳步變慢,他們這才趕上。
看到夥伴關切的面龐近在眼前,甯淵對他擠出一個慘淡的笑來,随後低頭看向了懷中的依依。
李靈恪明白他的意思,眼前還有需要他保護的朋友。
于是他不再哭泣,抹幹眼淚,像個男子漢一樣将虛弱的少女抱了起來。
甯淵終于放下心來,神情松懈了幾分,顯得有些疲憊。
這時,他聽到剛被李靈恪背起的依依扭過頭來,對他輕聲道:“我也……想變強。”
少年眼睫微動,唇角揚起,眼眶濕潤地點了下頭,在回答少女,也在回答自己。
一定會的。
眼見半隻腳踏入鬼門關的少年身殘志堅,抓着同伴的胳膊勉力站起身來,在場最為健全的詛咒下意識咽了口口水,悄悄朝後退了半步。
果然,下一秒,四雙眼睛齊齊朝他看了過來。
詛咒慌了:“你們看着我幹嘛?你們、你們這是道德綁架,知不知道?”
他們什麼也沒說,卻又好像說了很多。
短暫而無聲的對峙中,詛咒終于敗下陣來。
“好吧、好吧……你們給我記着!不過我可不抱男的,換一下。”
他不情願且有原則地從地上将阿九拎起,而後接過李靈恪懷中的依依,把阿九扔了過去。
李靈恪急忙扶住阿九,再次将他背了起來。
這時凜嘯也一邊看着戲,一邊緩步靠近了他們。
邊走邊道:“果然,隻要你們其中有一個受了重傷,便會像魚餌一樣,将其他幾個也吸引過來。”
他面色冷漠地伸出手指來,将他們挨個指了一遍,一邊指一邊數:“一、二、三、四、五……可惜,沒把其他幾個也等來。不過罷了,這已經足夠做出偉大的作品了”
察覺到他準備釋放大招了,夏月明立刻示意夥伴們:“跑,離我越遠越好!”
背着阿九的李靈恪未有絲毫猶豫,拽着身受重傷的甯淵就往夏月明東側跑去。
詛咒也意外地沒有頂嘴,果斷抱着依依,朝她西側跑去。
正在施法的凜嘯隻是冷哼一聲,絲毫不把他們的掙紮放在眼中。
他的“晶雕玉琢”可不是顧此失彼的殘次藝術,即便目标隔得再遠,他也能一次性将他們固定在自己的作品之中。
這才是大家風範。
他悠閑地閉上雙眼,感覺目标恰好移動到最有美感的距離之後,才一口氣釋放出了自己最為得意的強大風暴。
鋪天蓋地的風暴瞬間朝着夏月明他們席卷而來,無一幸免。
但風暴散去後,冰冷又傲慢的魔将凜嘯忍不住懵然地眨了兩下眼睛。
眼前的藝術品,比他預想的還要偉大。
他本已被那女鬼封印的六位神将同事,竟以六種各不相同的神态,透過晶瑩剔透的冰塊瞪大眼睛将他望着。
他這才後知後覺自己被利用了。
在他釋放冰凍能量的瞬間,那狡猾的女鬼竟然直接解除了照片的封印。
剛被從照片中釋放出來的六位神将,就這樣直白地暴露在了強大的風雪之中,替他們擋住了他的緻命一擊。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冰冷的魔将氣到極點,正欲發怒之時卻又抓住了一個疑點。
她如此狡猾,難道不知自己可以幫同事們解凍嗎?
等等,難道她是想……
未待他揭下真相的面紗,便聽見不遠處的夏月明對他喊了聲:“看這邊——茄子!”
強光一閃,他的視線驟然變得狹隘,他終于意識到了她的意圖,可惜為時已晚。
這時「神之眼」再次察覺到夏月明和李靈恪的靈魂跳躍了一下。
在金殿上空觀望的蒼弭總算知道為什麼夏月明在趕去救人之前,還要浪費時間叫住李靈恪,與他互換靈魂了。
她要借助他的身體做陣,在關鍵時刻釋放神将,好将相紙清空,給凜嘯騰位置。
甯淵和依依都對自己的夥伴很熟悉,也知道他們會用移魂之術,因而剛才并未因為他們的外形而認錯。
隻有凜嘯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不,還有他的六位怨種同事。
他們方才承受的,是凜嘯最為得意的大招,即便在陽光的照射下也可以萬年不化。
可憐的神将們剛剛在自由的邊緣遊走了還不到一秒,就從一種藝術品(照片),變成了另一種更為宏大的藝術品(冰雕)。
夏月明拿起相紙看向凜嘯終于不再冷漠的臉,上面承載着由三分驚訝、三分憤怒、三分恍然,還有一分愧疚組成的、像餅狀圖一樣完美配比的表情。
詛咒忍不住嗤笑出聲。
“嗯……這怎麼不算是“偉大的作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