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平時也是個機靈的,當下拍手道:“有什麼好說的,你隻瞧她哥哥長那個樣,小娘子肯定也錯不了哇,我可算是知道什麼叫做羞花閉月傾國傾城了,坐在那裡像尊玉觀音似的,張浚生哥哥不知道是走了啥邪運,竟然能讨到這樣俊的婆娘?!”
她父親聽了半信半疑:“真有那麼好?你别是人來瘋瞎起哄吧。”
大姑娘生氣了,把脖子用力一扭:“反正整屋子人都瞧得呆了,都沒人敢和她說話,人家嬌滴滴的小姐不能見男人,等到擺喜酒那天你自然就看到啦。”說罷甩着袖子又跑進後院看美人了。
村長皺着眉頭,隐隐覺得這裡面似乎有些不妥,一時半會又說不上來,呆了半天,才重新回了席。
賀郎此刻在一屋子七大姑八大姨凝視的目光下,慢慢地吃着飯,他變身後講究靜氣凝神,把丹田之氣固守其中,以免散了形,所以份外的端莊穩重,也是略略地挾了幾筷子蔬菜魚肉,小半碗米飯,就放下碗不肯吃了。
張浚生的母親把她左看看,右瞧瞧,不知道怎麼歡喜才好,心疼她胃口小飯量少,忙把藏在櫃頂的零食盒子端出來,說:“這是咱們浚生從汴京帶來的香糖果子盒,可惜吃了大半,裡面填了許多村裡人自已做的零嘴兒,味道也不很差,小娘子你請細嘗嘗。”
賀郎見了正中下懷,他天性嗜愛零食,趕了幾天路,随身自備的金橘團烏梅糖早吃完了,立刻臉上粲然一笑,乘着張母眼暈的功夫,接過食盒,細翻裡面的蜜棗、杏片、梅幹等事物吃。
“喲,小娘子不好好吃飯,淨挑零嘴兒吃,這可不大好呀。”有個刻薄的婆娘瞟着她纖細的腰身,咽了口口水,非常氣憤,“瞅瞅她花朵似的身子骨兒,以後可怎麼生兒育女伺候公婆,也太嬌氣了些吧。”
“是呀,通身細皮嫩肉的,十根手指頭怕是冷水都沾不得,下地幹活也不成,好看是好看,就是得高高供起來咯。”有人跟着笑。
“你們再瞧瞧她挑的果子,全是汴京來的原裝貨,真正懂得選着吃,張家大嫂,照我看來,這個嬌貴媳婦兒你連供都供不起。”
大家甜言蜜語裡夾槍帶棒,乘機吐露了許多酸嘔氣。
賀郎早就聽出來了,頭發絲都不動,嘴裡嚼着梅片,深深看了旁邊蛇夫人一眼。
蛇夫人接了他的眼神,毫無反應,她本來吃得挺歡,才不會管别人說賀郎的閑話,左右是場戲而已,丫頭貼不貼心又有什麼重要。難得被人請客,奉如上賓,她樂得吃吃喝喝裝傻充愣。
“咦,這是哪家的丫頭,真不懂規矩,敢坐在主母的席上吃飯。”刻薄婆娘矛頭一轉,居然盯上蛇夫人了——小姐碰不得,丫頭總是好欺負的。
“是呀,叫什麼名字呢?一進門不說話,光曉得張嘴吃,一看就是個懶貨,張家大嫂,以後你得費心好好管教,别叫外頭人以為我們村裡是沒有規矩的。”
“就是就是,下地的活就全讓她去幹吧,沒道理養個吃閑飯的,浚生老實,你可得替他好好管管。”
“也别這麼說,聽說汴京城裡流行嫁人帶通房丫頭,賠嫁過來一起暖床生娃的,浚生畢竟還是有福氣,娶了一個還白搭一個,小娘子身子骨不行,也無妨,就讓這個丫頭多生點,以後小娘子生的孩兒讀書做官,丫頭的孩子就下地幹活,兩樣都齊全,兒孫越多日子才越興旺嘛。”
“啊!呸!咳咳咳!”蛇夫人一口飯哽在喉嚨裡,差點被活活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