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學校的路上,黎曉唱就覺得自己草率了。
不,應該說更早,頭一天夜裡剛答應了程峻齊,回到房間躺下,她就恨不得扯跟繩子,把自己說出去的話再拽回來。
和他們班同學一起去郊遊,這也太尴尬了吧!
之前室友也經常拿她和程師兄打趣,黎曉唱總是推說沒什麼,她自己也無心多想,一來覺得二人之間的親近程度也不超過和她與隊友們的交往,憑空想象不是自作多情?二來的确讓她忙碌的事情還有很多,她也無暇一探究竟。
然而現在,要是還說他隻當自己是普通朋友,黎曉唱自己都不信。
的确,她沒談過戀愛。那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祁飛隊長不也是每天換着理由去找唐凝麼?
唉,要是凝凝在就好了。黎曉唱心想,這些事兒還是和她讨論最靠譜。對其他兩位室友倒沒啥隐瞞,但她倆聽到八卦比當事人還興奮,就差嗑着瓜子追更了,沒有什麼建設性意見。
想着想着,不覺眼皮打架。
迷迷糊糊中黎曉唱還在想,這一天真的是太長了,腦子轉不動了,趕緊睡吧,沒什麼非要現在想明白的。
恍惚間想起清晨時分登頂後,李澍看到小蛋糕時驚喜的表情。他一向話不多,明明很開心,似乎鼓足勇氣要說些什麼,卻也不會表達。
緻謝的話不說就不說吧,黎曉唱自覺大度,她才不會計較呢,看見徒弟的開心就足矣,謝意她心領啦。她想,小澍今天一定也是又困又累,好像後來都沒怎麼說話呢……
腦子裡閃過幾個畫面,黎曉唱就顧不得懊惱或揣測,沉沉墜入夢鄉之中。她可不知道就在不遠處,李澍困頓疲倦,但半睜着眼無法入眠。
直到第二天返程分配車輛,黎曉唱才又覺尴尬。她主動把帶着露營裝備的兩個男生塞給程峻齊,再買二送一,搭一個和程峻齊相熟的李澍路上聊天。她說這幾個壯勞力可以帶着裝備先回學校整理,其他隊員便能輕手利腳去搭長途公交。
這個借口太完滿了,黎曉唱都佩服自己的機智。
而且回程路上,她還有好幾個小時可以靜心思考。
長途大巴駛上高速,車廂裡又安靜下來。黎曉唱托着下巴,看路旁筆直的楊樹飛逝而過。
昨天星空下的暢談過于開心,他繼續提出同去水泉溝的邀請時,她嘴一滑就答應了。現在要找個什麼樣的理由婉拒呢?
“我打算主動找梁老師,給我分配點新任務。到時候就和師兄說我時間沖突了。”黎曉唱難得捉住常駐實驗室的唐凝,和她一起去食堂,路上邊走邊說。
“是啊,又不是單獨約你,和一群人出去的确有點不自在。”唐凝點頭,又忍不住笑,“哎,沒準人家班級最後一次集體活動,提議大家都帶家屬。”
“哎呀,我又不是!”黎曉唱雙頰發熱,“你怎麼和孟琳她們一樣呢!”
“我怎麼了?”唐凝莞爾一笑,“一個是我姐妹,一個是學校風雲人物,我怎麼不能一起八卦呢?”
笑歸笑,她又正色道:“話說,師兄也幾次明示暗示了,你這樣推來推去,他可能認為你沒有那個心思。他肯定是有點小驕傲的,不想被别人拒絕,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也不見得對你直接表白。”
黎曉唱啃着糯玉米,兩腮鼓得像個倉鼠,時不時點點頭。
還能吃得這麼踏實,是真的心大啊。唐凝哭笑不得:“現在他給的信号挺明顯的了,就算這次你尴尬,不想去,話也說得靈活些。要不然人家就此止步,再不約你了,你會不會後悔?哦,當然,還有個最關鍵的問題——你到底,喜不喜歡師兄?”
這個問題太深奧了。
到底什麼是喜歡?
那種義無反顧、令人神魂颠倒,甚至後來遍體鱗傷也無法割舍的愛情,到底是從怎樣的喜歡開始的呢?
而這份喜歡發展到哪個程度,才能決定和對方在一起呢?
籃球聯賽的分組賽已經結束,不幾日就是淘汰賽。作為畢業生,這是程峻齊大學時代最後出場的機場球賽,此前他也和黎曉唱說起過。
唐凝建議,就算要推掉水泉溝的邀約,至少籃球賽可以去現場看看,給本學院加油的同時順便路過,也顯得更為自然。
黎曉唱一直琢磨着和程峻齊再次見面時的措辭,攀岩訓練時也有些心不在焉。她讓李澍熱身,自己在旁邊整理着裝備,腦海裡就閃現種種假設,小心謹慎字斟句酌。
一邊想一邊進了裝備間,整理了十多分鐘,忽然想起李澍還在岩壁上橫移。她連忙跑出來,果然,他還在斜壁上挂着,額角滲出汗來。
“不說十分鐘麼?”她嗔道,“你自己也靈活點啊。”
“沒表。”他淡淡應了一句,弓身蓄力,做了一個遠距離的動态飛撲,身體擺蕩開來,又跌落在墊子上。
“你不累嗎?”黎曉唱笑。
李澍搖了搖頭,看起來有些悶。
“唉唉,是我忘啦。”黎曉唱哄他,“師父沒發話,徒弟就不下來。我徒弟是最乖的!”說着還豎了個大拇指。
“沒事,不累。”他又是淡淡地應着,低頭抹着鎂粉。
黎曉唱側身,歪頭去看他表情:“咋啦,遇到啥事兒了,怎麼看起來有點不開心?”
“也沒,”他揉了揉鬓角,“快期末了,事情有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