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第二次和宋豫單獨相處。
客廳内,宋豫的的表情疏離而淡漠,幾年如一日的表情管理讓他在任何境遇都保持微笑。
隻是他的笑意不達眼底,眼神中是掩飾不住的厭惡與嫌棄。
“不給我倒杯水嗎?”陳默問。
自看到短信的那一刻起,他就猜到了宋豫的心思,現在并不點破,進來就直接坐下,倒真像赴約喝茶一樣閑适。
事到如今,先開口的人肯定落了下風,他并不着急。
陳默語氣一如既往地禮貌,讓宋豫嗤笑出聲。他沒有拒絕,隻是後槽牙随着轉身的那一刻被咬得咯吱作響。
茶水間離客廳有一段距離,陳默靠在椅背,宋豫的背影被他盡收眼底。
“沒有茶水,隻有涼白開。”
行走的過程中,宋豫的手臂随着步履的變化而擺動,玻璃杯盛着的水被灑出去一大半。
等到陳默面前,原本滿杯的涼白開隻剩下可憐兮兮的三分之一。
“宋豫,”陳默的視線落在那三分之一杯涼白開上,忽地開口說道,“你固執己見,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說實話,我覺得你很可憐。”
啪。
迎面襲來一道朦胧的影子。
水飛灑在陳默的面上,流水順着額前的發絲一滴滴滑落在他的面龐。陳默的臉偏側過一邊,嘴中又像是嗆了水,此時低低地咳嗽起來。
“自以為是的可憐蟲。”宋豫看到了陳默這幅樣子,心中的怨氣更甚,手中的玻璃杯被重重砸在桌子上,清脆的響聲貫徹整個客廳。
“我實在想不到,自賣自誇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你也看得上。”
那副營業的笑容在此時徹底崩塌,他指着黃烨的爆料,眸光幽深:
“這個狗仔你認識吧,提前蹲點在超市炒作她和你的話題,真會給自己的臉上貼金。”
“不管什麼手段,好用就是好手段。”宋豫說話間,陳默的氣息逐漸平穩。
臉上的水珠滑落到下巴,饒是眼前一片朦胧,他也迎上宋豫的目光,向來平靜似水的眼眸在此時竟也露出絲絲挑釁。
“哈,你倒是坦誠。”宋豫有些意外。
他也隻是猜測,剛拿到手機一會兒,他并沒有時間讓手底下的人去查賬号的IP地址。
宋豫早就知道陳默那副所謂的“學術派”氣質也隻是做給外人看,什麼清冷孤高的天才教授,什麼克己複禮的高知人士,他的手段比普通人可高潔不到哪裡去。
然而這些都不是問題。
真正讓宋豫無法接受的是,聰明如蘇聞青,怎麼連這麼低級的手段也看不出來?
“她看不看出來又有什麼關系?”陳默的嘴角仍是上揚,似乎臉上的水珠已經幹透,沒有半分狼狽的氣息,“她不戳穿代表了什麼,你我心裡都有數。”
這話隻說了一半,但宋豫卻敏銳地捕捉到了言外之意。
“陳默,你少自以為是。”宋豫輕蔑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哈,充其量算是一個高檔賓館,她圖新鮮進去睡一覺也就罷了。可賓館終究是賓館,她總有一天會回家的。”
宋豫語速飛快,絲毫不給陳默開口的機會。他站在陳默面前,擡着下巴俯視他,眼底全是輕蔑:
“我和蘇聞青在一起6年,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她想要的,隻有我可以做到。”
蘇聞青找不到陳默,發消息也沒回,一連問了好幾個工作人員才得知他在和宋豫喝茶。
她皺着眉頭。
這兩人有什麼好談的?
然而她剛進大門,就看見陳默渾身濕透了站在走廊内,襯衣的水沿着衣服一滴滴下落。
“怎麼濕成這樣?”蘇聞青往陳默靠近了一些,轉頭問宋豫,“發生什麼了?”
“……”
兩組之間的路程不超過50米,5分鐘就算是爬也爬到了,可陳默足足拖了半個小時才到。
宋豫心中冷笑。
半個小時時間,他故意把自己找他談話的事情告訴工作人員,就是怕蘇聞青找不着他。
就好像兩人的手機上擺設一樣。
“他去衛生間洗手,水龍頭壞了噴了他一身。”宋豫不鹹不淡地說。
蘇聞青的眉頭越發緊皺。
“宋豫,你把我當傻子?水龍頭怎麼會突然壞掉?”蘇聞青把陳默拉倒一邊,又覺得不妥,幹脆擋在他面前,“宋豫,你也不小了,風風雨雨的也闖過了,能不能不要這麼幼稚,能不能成熟一點?”
成熟一點?
宋豫被蘇聞青氣笑了,腦海頓時浮現出一萬句反駁的話,正準備開口,蘇聞青絲毫不給他機會,隻瞪了他一眼,推着陳默直接走出了套間。
走廊上,陳默衣角的水迹滴了一路,沿途的水滴彙聚成痕,蘇聞青又看見他的手掌有片紅,心裡一陣愧疚。
“你别往心裡去,宋豫就是有些小心眼,”她靠近了些,用手悄悄擠掉衣角的水,試圖讓它不再往下滴,“好在天氣不像三四月,不會感冒。”
一路上,蘇聞青為了安慰陳默,把宋豫罵得狗血淋頭。陳默隻是靜靜地聽着,并沒有發表任何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