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叫劉絕俤。”
劉絕俤的手掌寬大而粗糙,指節多出均有繭子。
與陳默的薄繭不同,她手掌的每一處繭子厚而泛黃,硬得像戈壁灘粗糙的沙石。
相互問好之後,蘇聞青看向劉絕俤的眼睛。
隻對視一秒,那股眼神仿佛刺穿她的靈魂,猶如一把銳不可當的利劍将她整個身體都釘在原地。
那種感覺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
蘇聞青額間的冷汗還沒凝結成實體,劉絕俤就又換上了一副和藹的微笑,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她的錯覺。
“小蘇,我這麼喊你沒問題吧?”
“沒問題的劉老師。”蘇聞青吸了吸鼻子。
劉絕俤朝她擺擺手:
“别喊我老師,喊我絕俤就可以了,這兩個字聽着喜慶。”
來不及反應,蘇聞青連忙點頭:
“好的絕俤老師。”
劉絕俤為蘇聞青簡單介紹了一下這兩個月的訓練。
前一個月是體能訓練,上午和下午各跑5公裡,跑完後的拉伸訓練另算,有了體能打底後,後一個月的儀态訓練和武術訓練才能有更好的效果。
在這四項訓練中,儀态訓練可謂是最複雜,最難以維持的一項。
劉絕俤帶着蘇聞青邊走邊說,餘光卻把她的儀态盡收眼底。
“你日常的走姿放在走T台上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劉絕俤說着,伸手掰了一下蘇聞青的後背。
那雙寬大的手掌觸碰到身體的一瞬間,蘇聞青隻覺渾身酸澀,情不自禁地發出“嘶”的一聲。
劉絕俤對她的表現沒有任何意外,又問:
“小蘇,你要演繹的女主角是誰?”
“将離,堯章的首席弟子,無妄門的大師姐。”蘇聞青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胳膊,毫不猶豫地回答。
劉絕俤點頭,随後讓她停留在原地,自己則當場為她演示了三個走路的姿态。
第一種。
劉絕俤往前走了數十步,每一步的距離都近乎相等。她的腳步寂靜無聲,快如鬼魅,仿佛黑夜中一支無形的匕首刺風前行。随着最後一步的落下,她準确無誤地落在十米開外的一個小紅點上
蘇聞青呆愣的僵在原地。
她早就研究過将離的走姿,劉絕俤可以說是将她腦海中的步伐具象化一樣。可她心裡清楚,這種走姿别說普通演員,就連專業的武術指導也要練上幾周時間。
來不及多想,劉絕俤便演示起了第二個走姿。
一個眼神,隻見她周身淩厲的氣質頓散,就連雜亂的野生眉都顯得柔和了些許。周絕俤随手在地面上拎起兩個20斤重的沙袋,步伐比起第一種走姿明顯緩慢了許多,甚至算得上是蓮步輕移,極盡優雅與溫和。
第二種走姿比第一種要簡單不少,最多半天就能練成。
可蘇聞青的眼睛卻緊緊盯住劉絕俤青筋畢露的右手。
無妄門式微,将離為了掩飾身份化作朱雲谷的小師妹。朱雲谷的弟子濟世救人,至少在明面上不修武功,所以她們的走姿往往高雅出塵,毫無殺傷力。
可将離畢竟是無妄門的人,不可能被短暫的悠閑蒙住雙眼,忘卻一身武功,真正的融入朱雲谷。因此,她的武器由玄鐵打造,比普通弟子的要重上數十倍。沉重的武器握在手中,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忘弑師之仇。
道具自然不可能真用玄鐵打造。
所以,隻有時時刻刻把20斤的沙袋提在手上,方能真正融入角色之中,體會将離的決心。
而這20斤的沙袋,恰恰好也代表着蘇聞青自己的決心。
最後一個走姿。
劉絕俤放下手中的沙袋,步履穩健,速度适中,步伐仍能從中窺見第一種走姿的淩厲之感,可更多的是化為一種沉重的壓迫之氣。
劉絕俤的身材矮小,可她遠遠朝自己走來,威壓如高山,直撲蘇聞青的面門,讓她說不出一句話,甚至連吞咽也困難。
縱然劉絕俤不說,蘇聞青心裡也明白這是将離後期的走姿。
後來,朱雲谷入世,弟子連同掌門一齊出山應戰。救人的銀針淬上劇毒,掌門戰死于惘生河前,無數弟子的鮮血染紅了漫山的白雪,恰如一朵朵紅雲浮空。
将離帶着僅剩弟子跪在墳前,于一片廢墟之中重組無妄門。
“看清楚了嗎,”劉絕俤回到蘇聞青身邊,看着她異常崇拜的眼神,銳利的眼睛也浮現出一抹笑意,“想讓觀衆知道角色的心态轉變,并不能全部倚靠眼眶兩抹黑,所謂的‘黑化’妝容。”
“那隻是最低級、最不負責任、最偷懶的行為。想要呈現一個角色轉變,不僅是你的走姿,你的坐姿,站姿,甚至呼吸的方式,都要根據角色的經曆進行調整。”
劉絕俤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印在蘇聞青的心裡。
原來這就是真正的武指,真正的訓練。
這才是真正專業的劇組。
蘇聞青演繹過很多角色,可從未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這麼迫切的想與角色融為一體。
她要成為将離。
她是真正的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