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光燈是隐匿在雨夜的匕首,突兀地閃爍着冷光。
宋豫的呼吸一滞。
咔嚓,咔嚓。
遠處又是兩下燈光閃爍。
電光石火之間,宋豫的神經緊繃到了極點,雨傘自他的手中脫落,身體快速後退,眨眼間就與蘇聞青隔開了一米的距離。
“将離,你屠盡山莊數百餘人,連躲在櫃子的幼兒都慘死刀下。”
“你究竟有沒有心!”
“心?”蘇聞青的身軀一震,随即反應過來,冷哼一聲,“若斬草不除根,十年後的今天就是我的祭日。”
說完,她一步一步走向宋豫,腳尖點地,步伐如無聲的鬼魅。
最終在雨傘前停住。
“花千絕,你就這麼想殺我?”
“我……”宋豫一噎。
蘇聞青腳尖勾住傘柄,腳腕微微向上使出一個巧勁,雨傘就穩當地落在手心。
她的手指纏繞住傘柄,在身側使了個利落的劍花後直指宋豫的脖頸。
“那我就先宰了你!”
蘇聞青的眼眸微微顫動,眼神決絕,可細看仍有淚光閃爍。
她側身立于台階之上,脊背挺拔又倔強。
又是一陣冷風吹過,被風揚起的長發四散而開,恰如風中翺翔的雨燕。
咔嚓,咔嚓。
又是兩聲快門的聲音落下,暗處的閃光燈蓦然熄滅。
“……”
“……”
兩人對視一眼,皆是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早在幾年前還沒有闖出名堂的時候,他們就曾站在江邊幻想。
宋豫說自己的粉絲爆棚,蘇聞青說自己會成為最優秀的演員。
屆時會有無數狗仔偷拍。
可萬一他們以後有機會承接大制作的男女主,私下見面時被狗仔拍到了怎麼辦?
宋豫提議假裝在對戲,卻慘遭蘇聞青的嘲笑。
“你連背一頁劇本都夠嗆,那個時候,你還能想到台詞?”
……
記憶浮上心頭,宋豫的心裡一陣發澀。
4年前的玩笑話在今天意外成真。
“你怎麼濕成這樣?”
宋豫正傷神,耳邊忽然傳來蘇聞青的驚呼聲。
陳默從站在台階上,半個身體還淋着雨。
蘇聞青把他拽上台階。
陳默沒有帶傘,身上的外套淅淅瀝瀝地往下滴水,内裡的襯衫也在雨水的浸潤下緊緊貼住身體。
額前的碎發此時半貼在如玉的面龐,雨水順着側臉一路流淌到脖頸,襯衫并沒有像以前一樣全部扣上,而是散開兩個紐扣。
領口微微敞開,雨水一路下流,最終彙集在鎖骨的凹陷處。
像是一潭小水窪。
宋豫不動聲色地看着陳默,冷峻的下颌像一把鋒利的刀。
……他恨不得一刀劈死這個狐狸精!
“你去哪了?吃飯的時候也沒見着你人。”
在口袋裡掏了半天,蘇聞青隻找到一團被水洗後發硬的餐巾紙。她尴尬地咳嗽一聲,手指順勢上揚,把頭發絞成一圈。
聞言,陳默先是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随後又把包裝袋的水抖落幹淨。
水滴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落在宋豫的褲腿。
“我去機場給你帶面包,但你愛吃的口味賣光了,就在店裡等了一會兒,”陳默說着,把包裝袋遞給蘇聞青,“面包應該沒濕。”
他臨出發前特地讓店員在包裝袋裡裹了三層保鮮膜。
别說是濕沒濕,就算塑料袋被雨打爛,面包在水裡泡上個三天三夜,也不見得能沾上一滴水。
蘇聞青接過包裝袋,并不打開,也不顧陳默錯愕的眼神,直接挽住他潮濕的胳膊。
“走,我們回家。”蘇聞青頭也不回,袖子的雨水在衣服上留下一道淡淡的水漬,然而還沒有走幾步路,就在台階前停下。
蘇聞青轉過身。
宋豫的眼眸在轉身的一瞬間亮了起來。
“你的雨傘,還你。”
黑色的雨傘遞到宋豫的面前。
他沒有接,眼神落在蘇聞青身後的陳默。
陳默渾身濕透,外套的衣袖還流着水,俨然一副落湯雞的模樣。
興許是宋豫的目光過于直白,陳默的視線慢慢從蘇聞青的身上移開。
兩人的目光于空中交彙。
宋豫下意識地挺直身軀,眼眸中閃射出濃濃的不屑。
然而陳默像是體會不到他的挑釁,眼神自始至終都維持着溫和而平靜的笑意。
平靜到像早已預料出結局,俨然是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
宋豫的氣焰消下去了。
狼狽從不體現在外表。
沒有被選擇的那個人才深陷泥潭。
撲面而來的挫敗感幾乎将整個人都壓倒在地,他狼狽地收回目光,擠出一個營業式的笑容。
“不了,你們拿走吧。”宋豫僵硬地把雨傘推到蘇聞青懷裡。
“早點回家,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