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離冬盛》殺青以後,蘇聞青忙着處理積攢了四個月的行程。
在晚宴上簽了謝挽詩的合同,又意外撈了個全球代言人,要忙的事情不可謂不多。
早上9點,手機的鬧鐘打破了夢境。
昨夜折騰到4點,蘇聞青大腦昏沉,眼睛眯着睜開一條縫,餐桌上已經擺放了熱氣騰騰的芝士牛油果歐包,還有一杯塊狀老酸奶。
厚重的遮光窗簾阻隔陽光,床頭柔和的小夜燈并不會刺眼。
腳步聲漸近,床沿突然塌了一小塊,蘇聞青翻了個身,一隻溫熱的手指點上她的額頭。
“十點拍攝,再不起床就要遲到了。”
陳默把一袋歐包放在蘇聞青的頭頂,醉人的香氣從包裝内滲出,竄入天靈蓋,像狂風卷殘雲,把睡意驅散。
肚子咕噜咕噜地響。
“……”
散漫的肉身被陳默托下床,滋啦一聲,窗簾打開,耀眼的白光傾灑卧室,讓她閉上了眼睛。
這是南城,不是北城。
陳默在哪買的“新鮮出爐”的面包?
洗漱完,牛皮紙裡的面包還散着熱氣,蘇聞青低頭咬了一口,确實是剛出爐的口感。
側過頭看,陳默的身影在廚房。廚房的不是開放式,與客廳隔了層磨砂玻璃,他忙碌的背影被劃分成無數朦胧的色塊。
色塊随着他的動作在磨砂玻璃上來回穿梭,蘇聞青透過扭曲的色塊,隐約能看見一片顔色鮮亮的花紋。
加大碼的小熊圍裙,在他身上倒是非常合适。
看的正起勁時,廚房的磨砂門被拉開了,兩人的視線冷不丁交彙到一處。
蘇聞青的下巴微擡,原本瞪大的眼睛迅速眯成縫,裝作一副思索的樣子。
嘴角還殘留着零星的牛油果。
陳默給她遞了一張餐巾紙,見她無動于衷,索性彎腰給她擦拭。
他神情認真,手指和臉一起靠近,蘇聞青咀嚼面包的嘴也不動了,眯着的眼睛漸漸放松。
時間在這一刻停止。
紙巾觸及嘴角,蘇聞青的表情卻變得有些僵硬,目光低垂,眼睛飛快地眨了兩下,頭也朝一邊側過去。
“鐘壞了。”趁陳默落空,她搶過紙巾擦嘴,尴尬地笑了一下。
牆壁挂着的時鐘,時針原本滴答滴答地轉動,恰巧在陳默彎腰的這一刻停止運轉。
好一個時間停止。蘇聞青想。
誰知陳默起身,往牆上看了一眼。“沒壞,隻是電池沒電了,”說完又從櫃子的第二個抽屜裡拿出嶄新的一闆5号電池,“要換上嗎 ?”
明明已經對公寓的布局了如指掌,仍是一副詢問的語氣。
“新電池?我記得從前買過備用的。”
“是有一闆舊的,不過過期了。”
過期?蘇聞青啃面包的腮幫子的一頓。
陳默把舊電池的包裝在她眼前晃了晃:
“锂電池的保質期是兩年,它已經過期一年半了。”
盡管陳默搖晃包裝的速度并不慢,可蘇聞青還是看見了上面有一個小小的愛心貼紙。
愛心貼紙,不僅舊電池包裝,廚房的小熊圍裙,每個房間的門,花瓶,擺件,相框上都有。
……而最多的是貼在她和宋豫的拍立得下面。盡管拍立得早就扔到了垃圾桶,可一同的貼紙卻并沒有撕去。
“換上吧。”蘇聞青拿過舊電池,先是把愛心貼紙撕開,揉圓攥了個球,然後連同電池一起扔進了垃圾桶。
“時間的聲音還挺有節奏感的,沒它我不習慣。”
蘇聞青在啃面包,陳默在一旁安電池。
牛皮紙裡的餡料已經見了底,她托着腮,看向桌子的另一頭。
這種感覺很微妙。
往年給甲方拍廣告,她的鬧鐘往往訂到早上5點,徐瑤和Amy一路保駕護航,确保拍攝的過程不會出任何纰漏。
而現在——
甲方的老闆拍攝前一晚睡在自己的身旁,理由是南城房價過高,公司線上的流動資金不多,前些日子還做了個虧本買賣,自然沒有多餘的閑錢購置房屋。
如果她不收留,糖糖大老闆,糖糖大總裁,還是得回N大的職工宿舍,晚上翻個身,木闆床還吱呀吱呀地散動。
怎麼想怎麼凄慘。
蘇聞青咬着吸管,玻璃瓶的塊狀酸奶已經見了底。
“其實,Linda的工資我可以先為你墊上,等以後……”
蘇聞青噤聲。
陳默從懷裡變出了一個大金镯子。
大金镯子沒有任何雕刻花紋,造型樸實無華,隻是個笨拙的圈。
可蘇聞青從來不是一個注重外表的人,她最看中内涵。
伸手接過大金镯子,沉甸甸的分量讓她的手腕止不住下沉,砰的一聲落在桌子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手腕穿過簡陋又樸素的大金镯子,蘇聞青嘗試着擡高手臂,金镯子壓在她的手腕上,受力點太小,要擡起來并不輕松。
竟比訓練的沙包還重。
“雖然外觀不好看,但勉強能符合‘大金镯子’的設定,”陳默托起她的手腕,好讓她看得更真切一些,“師傅目前隻能做這麼大,平時佩戴不太方便,在家裡做個擺件也是好的。”
“……”蘇聞青的面部抽搐了一下。
她不理解陳默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真的認為她要大金镯子是用來戴。她是喜歡黃金沒錯,可也隻是放在抽屜裡,無聊的時候拿在手裡盤一盤,金條碰撞全當聽個響。
“陳默,你這是在報複性消費。”
蘇聞青坐在副駕駛,仍想着那塊有她兩個小臂粗,有她兩個手掌大的金項圈。
前視鏡内,陳默的眼神平靜而深邃,正系安全帶,聽到她的抱怨似是笑了一下:
“就當我是窮人乍富,守不住财。”
挂擋,扶方向盤,陳默開車的動作明顯比上次娴熟了許多,舉手投足間隐約能看出所謂“成功人士”的成熟氣質。
還有一絲遊刃有餘在裡頭。
那是偶像劇裡霸道總裁的慣用氣質,此時套用在陳默的身上,蘇聞青怎麼看怎麼詭異。
“人生苦短,所以趁我還沒有破産的時候,要盡情買一些我認為值得的東西。”
蘇聞青意外地瞥了他一眼。
他這話确實沒有毛病。
買黃金真的值得,按保值程度來算,地球毀滅了黃金的價格都不會崩盤,這也是她送禮喜歡送小金條的原因。
沒有人不愛黃金,除非他視金錢為糞土,那她實在沒轍。
轎車一路行駛,穿過高架橋到了一片創意園區,窗外高樓林立,繁華程度絲毫不輸于海城。
這是租了一層寫字樓?
這片地帶并不偏僻,背靠繁華的商業中心,一層樓的租金少說六位數起步,對于初創公司來說性價比并不高。
然而當她正式站在大樓前的時候,左眼皮還是跳了一下。
透明潔淨的玻璃旋轉門内,穿着靓麗的前台挂着親切的微笑,她們背後,“瓷青”兩個大字高高挂在背景牆上,還發着光,讓人無法忽視。
“……”
屏幕數字不斷上升。
電梯内鋪着柔軟的地毯,蘇聞青的鞋面陷在其中,腦海裡全是前台閃亮亮的兩個大字。
“這一棟樓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