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明面上已逝的太子,姜府本不必收留幫助,而今子沐與姜府捆綁那麼深,想必是因為你吧。”
姜雯尬笑兩下,“瞞不過母後。”
“他惹你生氣了?”
“嗯。”
皇後長歎了一口氣,“這孩子性子是古怪了些,全部心思藏在肚裡,面上端的是風光霁月難以親近,實際心機深沉莫測。但他心機都是對外的,對自己人卻很真誠。”
姜雯聞言哼笑一聲,“看來我不算他自己人。”
“我救他,他假裝失憶接近我查探姜府。我交付真心與他,他帶着我三哥,拿了爹爹私印,集結姜家軍和他那邊的騎兵營,暗伏城外隻待一聲令下。我真的分不清,他是與我做戲,還是真動了情。”
皇後心裡咯噔一下,給自家好大兒挽救挽進坑裡了。
立即找補道:“凡事總有例外... ...我相信他對你是認真的!”
“你對你姑姑不大了解吧,不若我和你說說她的事情?”皇後試圖轉移話題。
即便現在心情再差,姜雯也不會不給皇後面子,輕嗯了一聲。
皇後心中默默悼念:容妃姐姐,實在是好大兒婚事乃大事,不然我也不會把你搬出來當故事。
皇後聲音沉穩有力,輕柔說話娓娓道來時,很容易把人帶入進去。
“當年戰亂,大洲朝重文輕武無人可用,先皇無力把控朝中局面勞心辭世,新皇由當今陛下接任,陛下一上任便提出讓民間有能之士參軍,以斬殺敵兵數量從軍中提拔人才。”
“此招确實有用,但他沒意料到姜家起勢太快!”
“姜家人才輩出,個個武功蓋世且甘願為大洲朝百姓的安穩獻命。姜家參軍直系與旁系共18人,可最後隻剩你爹爹一人獨活,當然他也是其中武功最厲害的。又有你娘這位擅戰術的軍師在側,在軍中簡直一呼百應,當時那風頭竟蓋過了陛下。”
“你讓陛下如何不憂心?”
“所以,姑姑進宮了?”原是不慎在意的姜雯,跟随皇後的講述,思緒逐漸陷入到當年哪個時間,沉浸了進去。
“嗯,但也不僅是因你爹爹這一層緣由。當年外敵進犯,你爹是戰場上的霸王,朝中卻也另有一霸,當時的丞相,吳廣盛。也是如今這位丞相吳柳的叔叔。而當年吳廣盛的女兒喬貴妃比你姑姑早進宮一年。”
姜雯眉頭微皺,瞬間意識到:“讓姑姑制衡喬貴妃?”
“嗯,當年陛下遲遲未立後,此舉可謂逼着喬貴妃與姐姐鹬蚌相争。”
皇後閉了閉眼,歎氣道:“但若不是陛下如此心思深沉,也無法在四面受敵的境況下安穩登上帝位,吳廣盛不會死,你爹無法參軍。”
皇後此話,也算在為皇帝找補。
可若不是皇帝心思深沉,姑姑不必入宮為妃,爹爹也不必上交軍權自困京都。
“姐姐第一胎是個女孩,世家的人都有些高傲,慣看不上貧苦出身的官員,起初吳廣盛并沒覺得姐姐能危及喬妃地位,直到姜正淵升至太尉,在百姓中聲望漸起,陛下和姐姐相濡以沫,很快有了第二胎。”
“聽聞,吳廣盛在姐姐生産之際做了手腳,很快死于勾結喬妃謀害皇子被獲罪問斬,喬妃... ...隻因為皇室延下血脈有功,因而免去死罪。”
姜雯迅速抓住皇後話中不對勁的一詞,“聽聞?”
皇後長歎一口氣,“喬妃霸道,仗着母族勢大,父親又貴為丞相,宮中妃嫔都好似成了她的玩物,可随意欺辱。直到姐姐入宮相護,情況才好上許多。”
“這事發生之前,許是姐姐早有察覺,讓宮中姐妹都去了别苑避暑,我回宮時,得到的便是這個消息。現在除了陛下,恐怕沒人知道當時的具體情況。”
姜雯意會出其中深意,“母後是說,上任丞相,是陛下下的手?那我姑姑!”
桃紅嬷嬷突然輕推了推皇後肩膀,提醒皇後慎言。
可一直憋悶在心底的事一旦開講,就難以止住。
“是利用,也不是。因為吳丞相确實自願幫自己女兒,去謀害了姐姐腹中胎兒。此事陛下看似什麼都沒做,卻什麼都做了。”
姜雯探究詢問:“皇後意思,是陛下知曉此事,卻放任... ...那不是他的孩子嗎!”
皇後娘娘嘴角輕蔑一笑,“那又算得了什麼,當年朝政不穩,塞了不少人入後宮,陛下用妃子受寵程度來激勵前朝官員賣命,他們都在替自家女兒謀劃着那個皇後之位,卻都以此被陛下制衡。此計不慎光彩,但卻有用,足以為他争取時間成長起來。”
“你瞧如今,太子地位穩固,宮中其他皇子無法出頭,大家都安安穩穩的相安無事,除了柔嫔哪個蠢貨被吳氏蒙蔽,無一人起謀逆之心,可見他将後宮洗刷的多幹淨!”
姜雯震驚的無以複加。
若說前面皇後還替皇帝找補,是認可皇帝某些帝王之術才可穩坐高台,制衡前朝和後宮的。
但皇後後面的話一說出口,姜雯卻從中感受到了恨意。
隻是這恨意隔着時間長河,散去了它大半的能量,但也并非不存在。
姜雯瞧向皇後的目光略帶憐惜,看不透她對皇帝究竟抱着何種情感,愛恨參半?或許并不完全。
在雙方身份的裹挾下,一切情感都變的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