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有數不清的出入通道口，最近的一個在覓色酒館附近。

風絮路過，瞧見酒館門外坐着三個人，低頭細聲讨論，玻璃圓桌上放着三罐顔色各異的酒水。

她鼻頭微動，酒水散發的甜味添加劑一點一點勾着她的味蕾。

風絮吞咽着口水，瞧見門口的招牌寫着“休息日特惠七折”，她心算了一下價格，朝酒館走去。

館内隻有零星幾個客人，風絮在吧台的桌面敲了三下：“最甜的酒，還要一罐兌水比不超過一半的營養液！”

“最甜的酒？不會喝，出去買兒童飲料。”絡腮胡老闆沒好氣地撇了她一眼，嗡聲道：“還有整個新氧城都沒有50%純度的營養液。”

“那門外客人喝的給我來一罐。”

老闆從吧台底下拿出兩個顔色不一樣的金屬罐，指着其中一個說：“營養液20%純度，五百市币，要不要？”

平常五百市币夠一個成年人一個月基本生活開銷。

風絮接連歎氣：“老闆，這和喝補充液有區别嗎？”

“估計裡面多了點添加物，飽腹時間比補充液多三天。”

補充液是新氧城市民的日常食物，對于普通成年人，一袋飽腹感有十二小時。

營養液來自其他城市，比補充液更具飽腹感。聽說持續飲用能增強體質，風絮買它是為風淼準備的。

老闆突然壓低聲音：“這不看你眼熟才拿出來。要不要？待會就沒貨了。最近城外不安全，拿不到貨，我就弄到這幾瓶。”

他特地從吧台下拉出一個鐵箱，給風絮看了一眼，裡面已經半空。

“不安全？”風絮疑問。

老闆聳肩：“誰知道城外的異種發得什麼瘋，一個勁地從山裡跑出來。”

接着老闆打量了一眼風絮：“我記得你是個修理師，我這有個任務，報酬是T型機械義肢結構圖，你要接嗎？”

T型機械義肢？聽說這是目前和人體适配性最高的義肢結構，在其他城市屬于高端定制。目前新氧城還沒聽說哪個店鋪能做，所以……能賺大錢！

風絮掂量手中的營養液：“什麼任務？”

老闆笑了笑，拿出紙筆：“雇主沒說，隻讓接任務的人留下地址，我也隻是賺個辛苦錢。”

風絮留下修理鋪的地址：“剩下的營養液全要了。後門在哪？”

老闆随意地指着後頭，結完賬後接着招呼别的顧客。

妥善收好東西後，風絮找了個能俯瞰鬼市的地方。

身後，冰冷的金屬支架舉着“歡迎入市”的廣告牌，她盤着腿坐下。

風絮拿出從酒館買的酒水，就着腳底的霓虹和人群，輕輕喊了句：“幹杯！”

接着，她小心翼翼用通訊器查看了自己賬戶餘額，整理了一下措辭。

“這個操蛋的世界。”

她，風絮，賬上隻剩2500市币了。

今天是休息日，也是信徒們去紅日教堂禮拜的日子，風絮在721街邊坐上了去教堂的電車。

車廂内，男乘客有說有笑讨論着今天放假去哪喝一杯。打扮精緻的女乘客用着最新的聊天設備“微界鏡框”和朋友說說笑笑。當他們看到風絮，品出她身上的窮酸味，不約而同地皺眉。

風絮坦然自若，找個了靠窗的空位坐着。窗外，幾座氣派的大樓拔地而起，相互交錯着水泥鋼筋大橋。随處可見的全息投影廣告播放着最新的機械義肢。

在秩序井然的道路上，私家車輛少得可憐，公共電車兜兜轉轉。

街邊投影的全息花壇的鮮花一年四季不敗。落在路燈上白鳥隻會每隔三秒啄杆子；由于信号不好，飛在天空的鳥會突然消失不見。

“真像。”風絮喃喃自語，像前世記憶裡的地星。

電車在紅日教堂附近停下，車上近一半的乘客下車。

跟着人流穿過鐵栅欄，風絮望着教堂屋頂上的古銅色大鐘表：“八年了，這表居然還能轉。”

向上的鋼筋台階依舊挺立，塗抹仿木油漆的鐵門散發着刺鼻的氣味。

步入教堂，巨大的六邊形玻璃天窗，落下的太陽光線被聚集在紅日神的銀雕塑上。雕塑四肢修長有力，面容模糊，手掌交疊搭在心髒前，微垂頭憐憫衆人。

巨大的雕塑下，教父奧斯頓身着紅日教主教服飾，清瘦身影挺直，臉上深情肅穆莊重，歲月在他鬓角留下一絲絲白發。

“紅星大災變，人類幾乎慘遭滅絕。”

“隻有仁慈的神日垂憐人類，賜予光明。”

“祂的信徒明白，人類隻有靠神日的指引才能走向希望的聖殿。”

“過去已不在，我們的當下和未來是屬于光明的。”

奧斯頓右手握拳放置左胸前，目光追随溫暖的太陽，擲地有聲：“願日依舊明亮。”

整個大教堂聚滿信徒，他們紛紛将右手握拳放置左胸前，雙眼仰望太陽，從内而外地散發虔誠：

“願日依舊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