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我家孫子和你差不多大,我介紹你們認識認識,你們應該會有共同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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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點,落日漸漸消失,新氧城青灰色的天空下是點點燈火。和布克街區一樣,希望街區也密密麻麻分布着矮小的平房。
站在自家門前,肖凰俞似乎已經聞到奶奶煮的飯香,他迫不及待開門。
屋内布置簡單,一張圓桌,幾條金屬制長凳,天花闆的圓形燈泡散發着暖暖的光芒。
擡眼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肖凰俞嘴巴張大,震驚道:“你怎麼在我家!”
聽到這話,風絮把視線從虛拟屏移開,轉到蘭雲欽身上:“你怎麼在這?
蘭雲欽眼裡思索晃過,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原來你就是肖奶奶說的孫子。”
肖蘭芝穿着灰色圍裙,端着剛出鍋的豆子湯從廚房出來,朝門外喊道:“都進來,愣在門外幹什麼!”
蘭雲欽側身,肖凰俞一行人魚貫而入。
風絮鼻尖微動,興奮道:“好香啊!肖奶奶您這廚藝,在新氧城,哦不,整個廢土也是一等一的!”
肖蘭芝眉眼彎彎,嘴角不自覺上揚:“還是小絮會哄我這個老婆子開心。”
接着,她望着跟在風絮的風淼,驚訝道:“小淼,怎麼長這麼高了?”
風淼乖乖地被肖蘭芝打量。
“但是瞧着更瘦了,這可不好。今天你可得多喝幾碗豆子湯,多吃幾塊餅子。”
風淼笑着,臉上露出一點憨氣:“遵命。”
“你這小子,薛定谔的反骨。”風絮叉腰,笑罵道。
阿蟻輕輕把門關上後,靜靜地站在角落裡,企圖用黑暗遮掩自己的局促不安。
“這位是?”
肖蘭芝注意到還有一個人,瘦瘦小小的,舉止拘束,顯然是那種城裡最常見的苦小孩。
這類孩子流浪在西區,像災變前的流浪動物。聽說在以前,這類動物會被生活富裕的人們喂養。
孩子和動物不同。在城裡,這類孩子死了就是死了,甚至有人還會指責替他們收斂屍體的行為是浪費城内資源的表現。
風淼解釋:“我們的朋友,阿蟻。”
我們的朋友?阿蟻錯愕不已,他的心在那麼一瞬間像嘗到了糖果的味道。
他沒吃過糖果,但他偷偷聞過别人丢棄的糖紙,甜絲絲的,誘人生津。
情緒眨眼間平息,像被真空的玻璃瓶籠罩,玻璃瓶外的人是無法觸摸、感知它的。
進廚房的肖凰俞擺好碗筷,大咧咧道:“你們不餓?有啥事吃完飯再說!飯都快涼了!”
圓桌上擺着六副碗筷和四個大盆,盆裡裝着豆子餅、豆子湯、鹽炒石豆以及豆子糊糊。
全豆宴,真是豐富至極的一餐。石豆子的醇香彌漫整個大廳。
清湯照影着頭頂的燈光,蘭雲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已經很久沒吃到自然食物了。
從前餐餐是自然食物的日子,現在……
蘭雲欽沒想到自己居然用到“從前”兩字,原來自己潛意識認為離過去很遠了。可離家才兩個月……
在他沉浸于感慨舊時光的時候,風絮已經炫了三個巴掌大的餅子。
風淼喝完一碗湯,正打算盛第二碗。
肖凰俞拿着餅子卷起炒熟的石豆子,塞得滿嘴都是。
肖奶奶笑着給拘謹的阿蟻舀了一大碗糊糊。
阿蟻呆呆地望着她,她真的好漂亮。暖色的燈光照在她身上,左邊的機械義眼都是溫暖至極的存在,她不覺得阿蟻是臭蟲,甚至給阿蟻珍貴的食物。
阿蟻似乎有些不知道怎麼表達情緒,匆匆道謝後,隻能埋頭幹飯。
看着四人狼吞虎咽的樣子,蘭雲欽默不作聲地拿起兩塊餅子,疊在一起,三五口咽下。速度雖快,但已成習慣的用餐禮儀依舊在。
“奶奶,你怎麼吃這麼點!”肖凰俞往奶奶碗裡添了點豆子。
“歲數大了,就吃不下這麼多了。你們這些年輕人可要多吃點。”肖奶奶和藹笑着。
不過半小時,四大盆食物——盆盆皆空。
風絮盯着自己的空碗,臉上是意猶未盡,她吃了個六七分飽。如果要放開肚皮吃,她一定能全部炫完。
風淼擦了擦嘴,飽腹的感覺讓他有點犯困,這是他病後,吃得最多的一次。而阿蟻眨巴着嘴似乎在回味。
“哥們,你怎麼認識我奶奶的?”肖凰俞把碗裡最後點殘餘嗦完。
蘭雲欽忍不住小小地打了個飽嗝,正想開口解釋,肖奶奶搶着回答。
“雲欽是個好人啊……”肖奶奶一邊回憶,一邊唾罵那個要搶她食物的臭女人。
聽完,肖凰俞鄭重地朝蘭雲欽道謝:“雲欽兄弟,你救你我奶奶,我肖凰俞欠你一個大人情。隻有你在新氧城待一天,我肖凰俞就罩你一天。”
“那多謝了。”蘭雲欽沒有拒絕,笑着點頭。
風絮瞧了他一眼,這人倒是适應得快,不像剛開始那涉世未深的單純樣子。
“肖奶奶,我有個不情之請……”蘭雲欽眼裡帶着希翼,望向肖蘭芝,“我想付費向您學烹饪。”
這頓自然食物的飯讓蘭雲欽發現,他能吃飽!
飽漢哪能知餓漢饑,以前的他不知道饑餓是什麼東西,也沒什麼念頭學烹饪。現在想想,以前的自己真是魯莽!
肖奶奶愣了一下,笑道:“給錢就不用了,你來找我學的時候多帶點食材就夠了。”
“雲欽兄弟,你……加油。”肖凰俞天生沒有點亮做飯的天賦,他連煮個石豆湯也能糊鍋。
風絮倒是會做飯,味道嘛,勉強入口。
風淼:雖然沒試過,感覺不難,應該和配置藥劑一樣,精确到秒烹饪時間,多少克的水配多少克石豆子。
路燈在漆黑的街道挺立散發微光,分别的時候風絮喊住想往蟻穴走的阿蟻。
“阿蟻,以後你去修理鋪住着。”
阿蟻呆愣了一下。
風絮裝模作樣解釋道:“晚上的西城區偷盜很多,修理鋪需要人看守。這是大門的備用鑰匙。”
阿蟻接過載着信任的鑰匙後,誠懇道:“我會好好看守的。”
風淼張了張嘴,還是沒說出來。
姐,你才認識他兩天,怎麼敢讓他去修理鋪當保安的,不怕自監自盜?
看見風淼欲言又止,風絮拍了拍他的頭:“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況且他一個人大晚上的,又帶着新義肢回蟻穴,怕是會受到其他人的傷害。”
蘭雲欽聽後微微驚歎,不由得對風絮産生感慨,沒想到一個剛成年的少女竟然能考慮到如此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