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會。
明十七好像又恢複正常了。
他再次來找蔚禾,告知她薛長貴已經同意若水、一清作為喜童參加婚禮時,又恢複了蔚禾習慣的那副神情淡淡的模樣。
蔚禾松了口氣。
她還是更習慣明十七現在的這副樣子。
若水和一清不知道兩人昨日的那場小小尴尬,兩人都穿一身小紅袍,梳兩個小啾啾,打扮得像兩個喜慶的年畫娃娃,一見到蔚禾就撲上來。
“我好想你啊,何姐姐。”若水哭唧唧的,還不忘告狀:“這兒的人都不讓我們出去,我還以為你們也被抓起來了。”
連一向内斂的一清也忍不住抱住蔚禾的一隻手臂,像是怕她突然又不見了。
“别怕,我們很快就能出去了。”蔚禾安慰他們。
隻要等到婚禮開始,婚禮上人來人往,總能找到離開的時機。
不知是因為蛇妖屢次犯案,此地的人們不敢大肆慶祝婚禮,還是因為薛芸的身份,這場婚禮冷清極了,鞭炮爆竹一應皆無,隻有薛芸所居住的小院裡簡單挂了兩朵紅綢花。
這就是成婚的新房了。
房内布置的倒是很精細,喜帳上層層疊疊地撒着桂圓花生等喜果,床帳前放着新娘的鳳冠霞帔,薛芸身邊沒有得用的丫鬟姨娘,那霞帔的帶子極為繁複,她手忙腳亂地系了半天,還是一團糟,隻好來向屋裡唯一的大人蔚禾求助。
蔚禾隻覺得這場婚禮從頭到尾都很荒唐。
她和薛芸沒什麼情分,甚至還可以說得上是有過節,然而看她一臉茫然地擺弄衣帶,還是歎了口氣,上前去幫她整理。
恰在此時,明十七掀開珠簾,一身紅衣出現在這兒。
假如有老成持重的人,就該笑着罵他不許入内了,哪有婚禮開始前,新郎新娘先見面的呢?
然而這屋裡四個人都沒想到這一茬,隻覺得眼睛瞬間被晃了一晃。
明十七竟然很襯這身衣服,這樣鮮明豔烈的顔色,很容易将人顯得俗氣,然而明十七穿上,隻讓人覺得他身姿挺拔,眉目分明,相較平時的沖和淡遠,生生多了一份昳麗風流的味道。
身邊的薛芸,要不是她不會,蔚禾都覺得她想沖着明十七吹一聲口哨。
“婚禮什麼時候開始?”他問。目光和蔚禾一對,兩人心中都有了數,隻待儀式一開始,就由蔚禾先帶若水和一清先走。
薛芸倒是笑眯眯的:“等吉時一到,拜見過薛長貴之後自然就開始了。”
若水小聲說:“我餓了。”
此時已近中午,然而不知是下人都被派出去找薛嘉平,還是籌備婚禮本身就顧不過來,竟然遲遲沒人來給他們送飯。
薛芸大方地從喜帳上抓了一把花生桂圓:“先吃點墊墊吧。”
若水有些不好意思,然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還是接過了花生,和一清一塊吃了起來。
她吃了一會兒,見薛芸不責怪,反而自己也在吃,就大膽又抓了一把,給了明十七和蔚禾一人一半。
蔚禾心不在焉地吃了兩顆,突然覺得頭昏沉沉地暈起來。
她終于察覺了不對,勉力支撐着想站起來,卻發現若水和一清早就栽倒在地,明十七也人事不省,薛芸站在一堆散落的果殼花生皮裡,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你……下藥……”她說了半句,就一頭栽倒在地上,想召喚系統,卻覺得頭腦發昏,舌根一片麻木。
薛芸滿意地看着一屋子被放倒的人,身手敏捷地将自己從喜服中解救出來。
随後,她将穿着喜服的明十七拖到床上,将蔚禾放在他的旁邊,把原本屬于她自己的鳳冠霞帔給蔚禾一件件套好。
“你……為什麼?”既然并不想成婚,為什麼當初不答應去找薛長貴退婚,又在今天鬧這樣一出?
薛芸笑得像隻狐狸:“你們想在今天逃跑,我也是啊。”
她輕輕拍了拍蔚禾的臉頰:“薛長貴想知道蛇洞裡發生了什麼,你們也想知道,但我既不會告訴你們,當然也不會告訴他。可我拿了他的錢,又不想交出他要的東西,再在這裡呆下去就是找死。”
她愛惜地抱起床頭放着銀票的小匣子:“好在我想要的東西已經到手了。”
“道長,你們不是壞人,可惜還是有些天真。”她輕快道:“不過你們想知道的事情,也許睡一覺,睜開眼睛就能知道了呢?”
她手快腳輕地為蔚禾蓋上蓋頭,轉身走出這間她住了十幾年的屋子。
以後就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了,她想。
薛芸把所有人都耍了。
蔚禾最後的視野是一片甜膩膩的紅色,紗帳紛飛的光影裡,依稀聽到有什麼濕滑陰冷的東西在地上爬行的聲音。
嘶嘶……
她陷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