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鲸鳴認識齊樂音,她後來成為了周鲸鳴和蔚禾共同的朋友。
齊樂音有記日記的習慣,她記下了那一天和蔚禾的完整對話,在日記的最後一行,她毫不客氣地點評自己的好朋友是“一個對自己的心最遲鈍的傻瓜”。
她後來将那本日記中關于蔚禾與周鲸鳴的部分截取下來,送給了周鲸鳴——在他們兩個分手兩年之後。
那時周鲸鳴已經是體育圈最炙手可熱的體育明星之一,射箭作為一項國内相對冷門的運動,因為他的爆火,吸引了遠超于它本身所有的關注。
齊樂音大學讀了新聞,畢業後做過兩年戰地記者,後來因為心理問題,轉行做體育新聞。
她急需要一個重量人物的專訪,成為她事業轉型的良好開端。
帶齊樂音的師姐說:“最好是找一個流量高,又采訪少的體育選手。”
齊樂音:“比如周鲸鳴?”
師姐說:“是他就最好,他火了之後還沒有過一個深度專訪,你能拿下來含金量當然不得了,不過他對新聞界的防備心很重,基本沒戲。”
齊樂音認為,有蔚禾的這層關系在,自己去找周鲸鳴的話,他會答應的。
但她最終沒有去。
作為一對戀人的共同好友,常常要面臨“手心手背都是肉”的困境,但在齊樂音這裡,蔚禾是永遠的手心。
她不會繞開自己的好朋友,用蔚禾的情面去單獨聯系她的男朋友。
前男友就更不會了。
但最後是周鲸鳴主動找上了她,說可以做一個專訪。
送上門的肥羊,不宰白不宰。
齊樂音毫不客氣地答應了。
那天她采訪周鲸鳴的提綱裡,有一個問題是“現在再拿起弓箭,和當初第一次拿起弓箭的感受有什麼不同?”
周鲸鳴沉默了一瞬間,說:“我依舊愛射箭,但我憎恨它帶來的、除它以外的一切。”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平淡得像在說“今晚吃什麼”。但他的語氣和用詞,清楚地讓聽到這句話的每一個人知道,他是認真的。
整個演播廳鴉雀無聲,導播和燈光師面面相觑。
齊樂音看到導播的頭上冒了一層汗。
最後這個問題和周鲸鳴的回答,在成片中都被删掉了。
采訪結束的時候,工作人員開始收設備,周鲸鳴從打光燈燦爛輝煌的白光中離開,燈一盞盞熄滅,他隐在黑暗裡,走向齊樂音。
他的眼睛讓齊樂音覺得他有十萬個問題想問,但他隻是沉默。
齊樂音裝了一會兒傻,最後還是扛不住了。
“人長得好真是他大爺的占便宜。”她憤憤不平地發牢騷:“你差點搞砸了我的采訪,我還得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事情。”
周鲸鳴說:“不是說要深度采訪?”
齊樂音:“……是導演和觀衆希望聽到的深度采訪。”她歎口氣:“成年人了,裝一裝是起碼的禮節,大明星。”
發完牢騷她說:“她過得很好。”
他們倆都知道她說的是誰。
出于想看體育明星情緒失控的惡趣味,和一些無傷大雅的報複欲,齊樂音補充了一些細節:“她大學自己學的畫畫,這個你知道。她後來做的幾個作品還不錯,在一家挺大的遊戲公司做美術設計,也接約稿。”
“有一個作品獲獎了,她是拿獎的人裡唯一一個不是專業學美術的。”
“給她頒獎的那個美院老師現在在追她。”
周鲸鳴看着她:……
齊樂音欣賞了一會兒他急劇變化的神色:“你現在的臉看起來,就像你剛剛說那句屁話的時候我們可憐的導播。”
驚惶,又要強行克制,要讓别人相信,起碼要讓自己相信,就算發生了最糟糕的狀況,他也可以處理。
齊樂音歎了口氣,突然不忍心了。
她說:“以我的理智來看,你們兩個現在的狀況,蔚禾跟誰在一起都會比跟你在一起過得更好,我之前一直覺得,她無論跟誰在一起,都會過得很快樂,很好的。”
周鲸鳴想,其實他現在也一直這麼覺得。
他和蔚禾的關系中,一直是他離不開蔚禾。
蔚禾和他分手,也會悲傷,會不适應,但不會絕望——她是一個永遠生機勃勃的人,擅長尋找快樂和被快樂環繞。
齊樂音從包裡掏出來了厚厚一沓紙,遞給周鲸鳴:“但是那天,知道我會采訪你之後,我去翻了我讀書時候的日記。”
“大概是因為人老了,我的想法也變了。”
“蔚禾和任何一個人談戀愛結婚,都會過上她最想要的那種生活,平靜,又因為平靜而快樂,你别瞪我,這是事實。”
“可是快樂和平靜加在一起,也不是愛。”齊樂音無意識地摩挲着手臂說:“這是兩樣東西,雖然都很好,但是截然不同。”
“毫無疑問她隻愛你,雖然她自己對這一點很遲鈍。你們是我見過的這麼多人裡,羁絆牽連最深的兩個人,就算你們兩個分手一萬次,也無法真正分開,因為你們就活在彼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