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雲說,他在迷霧森林的那段時間,蔚禾殺死了黑山姥姥。
蔚禾被代替,是在這之前還是之後呢?
他眉頭緊鎖,沒有發覺房間裡飛進來一隻烏鴉。
“嗒”一聲,明十七被從思索中驚醒,發覺是他房間正對着山間樹林的那扇窗戶被關上了。
明十七拿起玉色小箭,向窗戶的方向靠近。
沒有人。
他環顧四周,隻看見一隻誤入房内的烏鴉。
那烏鴉渾身上下漆黑無比,活脫脫是一顆會飛的煤球。
明十七現在沒有心情去管這些,他确認了沒有危險後,就又坐下來繼續思考。
腦中思緒紛雜,明十七翻出紙和炭筆,将自己想到的事情一一記錄下來。
若是蔚禾被代替,是和黑山姥姥那一仗之前,那麼黑山姥姥身死這個消息,就是假蔚禾帶來的了。
黑山姥姥很有可能還活着。
明十七寫寫停停,等到又想到些什麼,需要用筆記下來時,他卻摸不到那截炭筆了。
明十七擡起眼。
他瞧見那隻烏鴉還沒走,它不但沒走,還把他的炭筆叼走了,烏鴉漆黑,炭筆也漆黑,乍一看就像烏鴉嘴上又長出了半個嘴。
明十七有些頭疼,站起身來,想去拿回炭筆。
那烏鴉一個靈活跳躍,閃身躲過了他,跳上了他的書桌,費力地用那支炭筆畫着些什麼。
明十七湊上前去,看它歪歪扭扭地在紙上寫了個“一”。
不,那不是“一”,是一個未寫完的字。
明十七心裡一動,站在了旁邊,不再試圖從烏鴉嘴裡奪回炭筆。
烏鴉在寫的是兩個字,第一個是“十”,第二個是……
它還沒寫完,明十七心裡就猛地一跳,一個預感慢慢浮現在他腦海中。
第二個字果然是“九”。
烏鴉最後在“十九”兩個字的頭頂畫了一根箭頭,它端正地站在箭頭上,一雙黑亮的小眼睛期待地看着明十七。
“十九,你說你是是十九?”明十七慢慢問道,聽到自己胸腔裡劇烈的心跳聲。
烏鴉用力地點頭。
這太離奇了。
但明十七發覺他居然一瞬間就相信了——或者說,是他願意相信這件事。
因為這就意味着蔚禾還活着。
但他的理智還在,他說:“你寫下來三個我們共同認識的人。”
蔚禾大大松了一口氣,隻要他肯給她機會自證就行,她最害怕的,就是一上來什麼機會也沒有,直接被當成怪異射殺。
明十七見烏鴉又費力地叼起了那支炭筆,想了想說:“稍等一下。”
蔚禾又懸起了一顆心,看着明十七走到門口,又拐了回來,伸出一隻手,将她輕輕攏在手裡,又将手收回袖子裡。
她感覺到他走了一段路,敲開了一扇門。
“甯兄,有毛筆和墨水嗎?我想借來一用。”隔着衣袖,明十七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
“有啊!”甯采臣熱情道:“我給你拿。”
明十七原來是來借筆墨,但蔚禾還不太明白這又是為什麼。
等回到了房間,明十七小心地将她取出來。
“用這個寫,看是不是好寫一點。”他說。
蔚禾歪頭看了他一眼。
她試着用毛筆寫,但毛筆的重量對一隻烏鴉來說太沉了,最後她發覺直接用爪子蘸着墨水寫,比用筆更省力。
蔚禾寫下來“葦兒”,看明十七點點頭,又寫了一個“慈英”。
還剩最後一個,蔚禾寫下來“陳秀”,瞟了一眼明十七的臉色,覺得自己可以不用寫秀凝的“凝”字了。
筆畫太複雜了!
她飛起來,期待地看着明十七。
誰料他闆着一張臉:“陳秀是誰?我不認識。”
蔚禾不可置信,不相信他們兩個居然這麼沒有默契。
她隻好又落下來,正準備接着寫時,突然靈光一閃。
等一下,他不會是在逗她吧?欺負她現在隻是一隻可憐的小烏鴉?
蔚禾仰着鳥頭看明十七,果然看到他一雙眼裡盛滿了笑意。
好哇!
蔚禾惡從膽邊生,伸出兩隻沾滿了墨水的烏鴉爪子,向着明十七的臉沖刺,明十七笑着伸手阻攔,輕易就将她捧在了手心。
蔚禾很生氣地啄了他一下。
“好了,别生氣了,我錯了。”明十七笑着說,看上去心情好極了。
蔚禾又啄了他兩下。
明十七想了想,将臉湊上去:“給你按爪子,消消氣。”
蔚禾一點兒也不客氣,沖上去給他的臉上印了四五個黑漆漆的墨水印。
明十七一點也不生氣,他一直在笑,哪怕臉上手上身上都是點點墨水痕迹。
他将蔚禾捧到跟眼睛齊平的位置,伸手磨蹭她的羽毛。
“我真高興。”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