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一無所獲。”明十七低頭:“黑山被你收服,水下蘭若寺卻憑空消失,起碼證明了我們之前的猜測是對的,那四個人裡,确實有黑山的内應。”
蔚禾:“如果你是那個内應,會做什麼呢?”
明十七沉思:“要是我有足夠的力量,就會保黑山,因為我們兩個之間有交易,會跟黑山聯手,就說明黑山能提供的東西足夠有誘惑,或許黑山死了,要找下一個合作對象并不容易。黑山恐怕也是知道這一點,才有恃無恐,沒有逃脫。”
“但如果發現保不住的話,我就會讓它徹底消失,與妖合謀,還是殺傷了這麼多道門弟子的一個妖怪,無論這個人在上清宮、正陽宗,還是藥谷,實質上已經背叛了道門。”
蔚禾道:“所以黑山一定不會告訴我們那個人是誰,它不說,還有活路,它如果講了,才必死無疑。”
明十七一笑,身上滴滴答答掉落的,似乎不是湖水,是他的一肚子壞水。
“黑山在你手裡,又不在那個内應手裡,它有沒有告訴你,告訴了你多少,你說了算。”
蔚禾不由側頭看他一眼:“詐一下那個人?”她坐起來,迅速在這個壞主意上添磚添瓦:“光詐那個人也可能會失敗,可以兩頭詐,對外詐那個内應,對内詐黑山,反正他們兩個聯系不上,我說了算。”
“是,你說了算。”明十七笑着躺下去,兩人又看了一會兒月亮。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蔚禾感覺身邊的草輕微向下凹陷,是明十七側身過來,用一隻手撐住了頭看向她:“我們現在就可以直接逃跑,管他什麼内應,什麼黑山。”
蔚禾想象了一下兩個人逃跑的場景,撲哧一笑,又搖了搖頭:“逃走了,殺周翺的罪名就再也洗不清了。”
明十七坐了起來:“上了山就一定能洗清嗎?這世上有很多幫親不幫理的人,說不定我們運氣不好,那個無尤大天師就剛好是一個。”
“我們倆的運氣确實不怎麼好。”蔚禾承認,想想這一路上的艱難危險,多少次都與死亡隻有一線之隔,怎麼也不能昧着良心說他們兩個運氣好。
明十七“嗳”一聲,卻突然又反口了:“不對,我們兩個的運氣其實很好。”他放下胳膊,平躺在月光照耀着的草地上,感受着身邊蔚禾的呼吸:“是因為太幸運了,所以也要經曆一點不順利,否則老天爺都會嫉妒的。”
蔚禾奇道:“我們兩個有什麼值得老天爺都嫉妒的幸運事?”
“有的。”明十七閉着眼睛微笑,卻說了一半不說了,蔚禾幾乎懷疑他被月亮曬得睡着了,他卻跳過上一句說:“那我們就先跟那個無尤講道理,他不講道理,我們再講拳頭。”
他的口氣,就像堂堂無尤大天師隻是一個路邊的小毛賊。
蔚禾忍不住笑了,笑完沖着空氣示威似的揮了揮拳頭:“行!他要是不講理,就讓他嘗嘗我們兩雙鐵拳!”
一聲咕嘎鴉啼劃破夜空。
“好像有老朋友來了。”蔚禾看着隻渾身漆黑的烏鴉在月亮中穿行,一身白衣的聶小倩身後跟着一個甯采臣,兩隻鬼飄飄忽忽,攜手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你是小倩,還是桃穗?”蔚禾逆着光,剛問出口就看到了他們牽在一起的兩雙手,絲滑改口:“哦,你是小倩。”
“小倩來謝你們兩位,除去了黑山姥姥。”聶小倩喜氣洋洋,在月亮下轉了好幾圈,裙擺飛揚地向他們展示,她已經可以控制自己的身體了:“桃穗也叫我問候你們,她正在我身體裡睡着呢。”
甯采臣的一隻手拉着聶小倩,在她轉圈時也沒有松開,于是兩隻鬼的手臂扭成了兩股纏在一塊的麻花。
“真有韌性啊。”蔚禾看着這兩隻柔韌的鬼手,由衷贊歎,看向甯采臣的時候沒忍住,問他:“甯公子,現在相信世界上有鬼了麼?”
甯采臣的一隻手深陷于麻花之中,不得自由,但仍然堅持用另一隻手作了個揖:“慚愧慚愧,是我一葉障目了啊。”
“如今有什麼打算呢?”明十七站起來問他。
“小倩說,道長可以助我們三個轉世投胎。”甯采臣期待地看着他們兩個:“不知可是真的麼?”
蔚禾和明十七不由對視了一眼。
聽上去,甯采臣和聶小倩似乎都不清楚桃穗的打算。
蔚禾微笑:“是可以轉世投胎的,隻是能幫你們的道長卻不是我們,是那位燕道長,他如今不在這裡,我們回去會轉告他的,明天在白楊林裡見面,我們仔細想一想怎麼幫你們。”
甯采臣大大松了一口氣。
蔚禾看着在一旁快樂轉圈圈的聶小倩,不忍心打斷她——這大概是她在這秘境裡最快樂的一刻了,未來是金燦燦的,好友和愛人也陪伴在側。
聶小倩轉累了,像一隻白蝴蝶一樣停栖在草地上。
“小倩,我有些話想和桃穗單獨說,你可以把她叫出來嗎?”蔚禾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