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它被關在系統裡,無法與它的盟友聯系上,正是高度緊張,同時又極度缺乏外界信息的狀态。
就像一座保持着微妙平衡的天平,任何一點輕微的重量變化,都有可能促成它由一端倒向另一端。
黑山樹藤遊走的臉上,一雙眼睛怨毒地盯着蔚禾。
蔚禾一笑,漫不經心地打開了“法滅”:“你還敢這麼盯着我?知道這是什麼嗎?”
黑山隻覺得一股極其強大的威懾力量将它渾身籠罩,卻又無法窺清這力量的來源和去處,唯一能看清的,是何十九那張令人厭憎的臉上,露出貓逗弄老鼠般的惡毒笑意。
她的身後,明十七不再像以往一樣,呈現出緊張的保護姿态,他倒了一杯茶,用一塊布沾着茶水,慢條斯理地擦着懷中的箭,時不時擡眼看它一眼。
就像看戲一樣。
就像它已毫無威脅,是個闆上釘釘的已死之人。
“菟絲妖死之前沒跟你通風報信麼?”何十九托腮看着它:“這叫法滅,一下子,就夠你徹底魂飛魄散,再不入輪回了。”
黑山閉上眼,不願意去看她那張令人作嘔的臉。
“我和十七打了個賭。”何十九有些興奮:“他不信法滅隻需要一下就能讓你魂飛魄散,他總覺得你多少還是要比那隻菟絲妖強一點的——畢竟我們兩個在你手上吃了不少苦頭。”
“但把法滅傳授給我的人告訴我,不管多厲害的妖魔鬼怪,遇上了法滅都是一個後果,就跟我的符術一樣。”何十九百無聊賴,又召喚出一張金色符咒,惡作劇般繞着黑山的腦袋一圈圈飛來飛去:“這個你最熟悉了。”
“我們兩個誰也說服不了誰。”她抱怨地看了一眼明十七,明十七報之以寵溺一笑。
狗/男女。
黑山厭惡至極,隻恨不得将他們兩人千刀萬剮。
“所以我想,幹脆試一試好了。”何十九道。
“你把我叫出來就為了這個?”黑山譏諷:“我不信。”
何十九翻了個白眼:誰管你信不信?”明十七走過來,遞給她一杯茶。
何十九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茶。
“它算得上我們遇到的最難纏的妖怪了。”明十七将剩下的半杯茶一飲而盡:“我猜起碼要兩下法滅。”
何十九不高興地推開他:“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他們二人旁若無人,打情罵俏,把它的話當空氣,黑山氣得渾身發抖,然而那股幾欲摧毀它的力量确實開始對它露出獠牙了。
“我不信!”它厲聲道:“我用你的身體殺死了那麼多道門弟子?他們難道會放過你?我死了誰還能給你作證?”
何十九像看傻子一樣看着它,忽而詭谲一笑。
“你猜誰能給我作證?”她慢慢逼近它:“我提示你一下,就是那個讓你心存幻想,最後關頭還死活不走的人,那個幫你建造水下大陣的人,你的那位‘盟友’。”
她看着黑山猛然瞪大了眼睛,竭力想要遏制自己的震驚和驚慌,以至于臉上身上的藤蔓都在微微抽搐抖動。
它強行鎮定了下來:“你在騙我。”
“他去摧毀水下大陣,銷毀行迹的時候,被我們帶人抓了個正着。”何十九憐憫又可笑地看着它:“上清宮丢不起這個臉,要大義滅親了。”
蔚禾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渾身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
她和明十七前面一切的作态都是為了這句話,為了這句話中的一個陷阱:她在話裡默認了這個盟友是上清宮的人,事實上也有可能不是,周靜姳和持盈同樣有可能。
她冒了被黑山識破的風險,但好處也很大——黑山的反應會幫助他們排除掉一半的人,要麼是慎遠和鑄鋒中的一個,要麼是周靜姳和持盈中的一個。
“不可能!”黑山面色灰敗,被這個消息砸得喘不上氣來:“上清宮殺誰也不可能殺他……”它緩緩倒在地上,用手抓住了蔚禾的裙擺:“我還能幫你!”它竭力叫道:“還有他也不知道的事!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蔚禾呼出一口氣,和明十七對視一眼,心裡卻微微一沉。
黑山沒有識破她話中的陷阱。
那就代表,它默認了她的話——它的盟友的确是上清宮中身居高位之人。
這是最壞的一個結果。
李天微,慎遠,鑄鋒……這些名字在蔚禾的腦海中一一閃過,她竭力将他們從自己腦海裡暫且按下去,冷漠地問黑山:“你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