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十七迅速召喚出弓箭，判斷着黑暗中聲響的來源。

——在丹房與藥房的交界處。丹房因為有值夜弟子看守丹爐，點了燈，藥房此刻卻是一片黑暗。

燈火所能延伸的最遠處，與藥房的漆黑夜色接壤，明十七将蔚禾放在兩面牆壁的死角，用自己的身體形成第三面“牆”，将她嚴絲合縫地護在裡面。

盡管他已經盡力屏住呼吸，放輕動作，隐在黑暗中的那個人似乎還是察覺到了什麼，窸窸窣窣的動靜瞬間消失，黑夜重歸于寂靜。

明十七手握弓箭，渾身神經高度緊繃。

他有一種預感，對面那個人并沒有逃走或是離開，那人也正和他一樣，在夜色中蓄勢待發，眼前的一片死寂，隻是暫時的假象。

他們都在試圖預判對方下一步可能會有的動作，來決定自己的反應。

如非必要，明十七并不想在藥谷動手，他與蔚禾逃出上清宮時鬧出的陣仗太大，道士們反應過來之後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已經跟上清宮撕破了臉，就最好不要平白無故再對上其他敵人。

對面的人暗夜潛入藥房，顯然也有不願被人發覺的目的。

既然如此，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雙方誰也不要朝對方下手，大家各偷各的藥，偷完之後各回各家。

明十七這麼想着，背起蔚禾，刻意放重了腳步，向後退了三步。

片刻沉默之後，對方顯然接收到了他發出的信号。

伴随着鞋子和地面的摩擦聲，對方也向後退了三步。

達成無聲的默契後，明十七微微松了一口氣，正要背着蔚禾去找藥，突然聽到身後一陣嘈雜，夾雜着不明的尖嘯，明十七警覺轉身，聽出那是警示符的聲音。

有人發出驚叫:“有人偷藥！”

燕青雲下一秒就沖了進來:“壞了壞了！他們醒了！”

藥谷的反應速度比他們想象得快得多，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将丹房圍了起來，聽聲音的陣勢，來的人數不少。

燕青雲急道:“趁還沒合圍，快走！”

明十七牢牢将蔚禾背在身上，腳尖發力，向前奔去。藥谷弟子是從丹房方向來的，要想避開他們，藥房就是最好的突圍口。

兩人一妖一鬼在這方面的經驗堪稱老手，無需商議，就朝着藥房的兩扇大開窗奔去。

藥房的構造比丹房複雜得多，無數排橫豎相連的藥櫃将一整個寬闊的大廳切分成迷宮一樣的通道，藥櫃高達數十米，以上下三條平行的環形長廊充作樓梯，混合的幹藥草味幾乎要将人淹沒。

明十七左腳剛踏入藥房，突然面門一緊，隻看到黑暗中一點白色冷光朝他襲來。

他躲閃不及，被那點白光打在膝蓋上，隻感到一陣被硬物襲擊後的悶痛，他忍着沒出聲，挨了這一記，那點白光擊中他後順勢掉落，被他一腳擡起，踢向一邊的牆壁，咔嚓一聲，在地上碎成了好幾塊碎瓷片，碎片中還夾雜着數顆指甲蓋大小的褐色藥丸。

是一隻藥瓶。

“誰在那兒？”燕青雲一驚。

“另一個偷藥的人。”明十七快速道，一時摸不清楚那人發什麼神經，不抓緊機會逃命，反而突然朝他們發難。

之前達成的短暫和平頃刻間蕩然無存，藥瓶接二連三朝他們幾人飛來。

閃避過三四隻藥瓶後，明十七察覺到，似乎有哪裡不對。

藥瓶上沒有附加靈力，算不上殺招，除了第一下沒有防備，接下來的襲擊輕易就能躲過。

數隻藥瓶扔過來，在牆壁和柱子上摔得粉碎，丁玲桄榔的瓷片碎裂聲中，藥谷弟子的聲音隐約從外間傳來:“他們往藥房逃了！”

明十七猛然反應過來，那人是在故意制造聲響，拿他們吸引藥谷弟子的注意，好方便自己跑脫。

門外合圍的藥谷弟子朝藥房合圍而來，眼看着已經跑不掉了，明十七心裡一惱，要在平時，哪裡肯咽下這麼一口氣，非得拉弓射箭，給那人狠狠來一下，偏偏他雙手這會兒都托舉着蔚禾，騰不出空來。

就在這時，明十七突然覺得肩上微微一震，是蔚禾咳嗽了一聲，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過來。

明十七心裡一高興，不由自主停了一停，将那個暗處的狗東西一下子抛到了腦後，連聲跟蔚禾說話：“我把你颠醒了？這會兒感覺怎麼樣？别擔心，一會兒吃了藥就不會難受了 。”

卻聽到蔚禾答非所問:“射他！我抓得住。”

明十七感覺到她有了些力氣，用雙手環住了他的脖頸，不再是先前軟綿無力的狀态，他腳下輕飄飄的，先前挨的那兩下也不覺得疼了，将她輕輕往上颠了一下後，才聽到燕青雲在喊他：“十七兄！那個狗東西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