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蓁“就此打住”的美好幻想終究還是被孟梵川一句話破功。
盡管有着被老師都稱贊的演技傍身,此刻岑蓁也難掩浮到臉頰的尴尬,她努力想讓自己表現得自然一點,像剛剛華洵那樣,隻是一個玩笑而已。
可他們有什麼交情,開得上這樣的玩笑?
更何況岑蓁也不知道,孟梵川眼下這麼說是真的想完成她的“願望”,還是在揶揄她有眼無珠,天真可笑。
岑蓁的心逐漸平靜下來,事已至此,頓了頓,她幹脆便大方伸出手,“你好,孟少爺。”
孟梵川的目光始終停在岑蓁臉上,看這短暫十多秒裡她的愣怔,懊惱,尴尬,再到最後的平靜。
莫名生動有趣。
他懶懶回握過去,“幸會,岑小姐。”
男人的掌心微涼有力,相貼短暫的一兩秒就抽回了手。
岑蓁不禁想起初次和沈澤生見面時,那人握着自己半分鐘都不松開的場景。與他的輕浮比起來,這位孟少爺似乎還算紳士。
“其實……我之前隻是想跟你找些話題。”岑蓁還是想為自己解釋一下,她不是那種削尖腦袋想去認識有錢少爺的人,更無心攀附他這顆大樹。
岑蓁不确定孟梵川能不能懂她的意思,等了會,卻見那人垂首笑了笑,“那就當我想認識岑小姐好了。”
他的笑意并不達眼底,看着便有種漫不經心的疏離感,好像是随口那麼一說,并沒太走心。
可像他這樣身份背景的人原本就是自帶距離感的,若是輕易太真,倒顯得虛假。
岑蓁便也應酬式地彎唇,“孟少爺太客氣了。”
兩人正說着,華洵突然從岑蓁身後冒了出來,“岑小姐原來在這,我正想帶你去那邊喝兩杯。”
岑蓁沒動,華洵微怔,扭頭便看到站在一側的孟梵川。
華洵啧了聲,明白了什麼似的,拍拍孟梵川的肩,“别這麼小氣,就借幾分鐘,帶她認識個朋友。”
說完生怕孟梵川不同意似的,催促他,“我爺爺來了,剛剛還在那邊找你。”
孟梵川沒搭理他,随手從路過的侍應生手裡拿了杯香槟,走前朝岑蓁側了側眸,“岑小姐現在應該沒事要急着走了?”
岑蓁:“……”
岑蓁知道孟梵川早就看穿自己離開的目的,眼下兩人既已算是“認識”了,的确沒必要走了。
她略微尴尬地點了點頭,而後目送他離開。
直到兩人拉開一段距離,孟梵川站到了人群的那頭,岑蓁緊繃的身體才慢慢放松下來。
……原來這就是北城那個諱莫如深的孟家的二公子。
是宋望心心念念想要巴結打好關系的人。
而她,竟然就這樣莫名其妙,還不止一次地跟他有了交集。
人生如戲說的大概便是這樣,始料未及,出其不意,将他們兩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交錯到了一起。
調整好心情,岑蓁轉過來問華洵,“請問,華少爺想帶我認識什麼朋友?”
畢業後這半年,也許是運氣不好,岑蓁見了太多表面完美私下一個比一個虛僞的男人。稍微體面點的,像沈澤生那樣,把話說得很是隐晦;不體面的,直接遞房卡也不是沒有。
所以面對這些有錢的富家少爺,岑蓁通常都是十級防備。
“拍電影的。”華洵對岑蓁的專業毫不知情,“岑小姐這麼漂亮,不去當明星可惜了。”
“……”
華洵倒是沒有說謊,隻不過他那個朋友是導演專業才從國外留學回來,還沒有什麼作品,但大家是同齡人,又有共同話題,很快就打開話匣子聊到了一起。
言談間,岑蓁的視線不經意在場内停留,看到孟梵川和一個約莫就是華老爺子的年老長者在交談。他大部分時間在聽,唇角偶爾還是會漾出不走心的弧度,黑色西裝挺括奢華,古董胸針上的每一粒寶石在光影的映照下拉出張揚的色彩。他站在那,整個人透着冷冷的清高,又混着勢在必得的鋒利。
正看着,宋望忽然出現在了視線裡。
他和鐘青站在一起,由人引薦着來到孟梵川和華老爺子面前,他們不知道在說什麼,宋望臉上一直挂着恭敬的笑容。
他的藍紫色緞面西裝在燈光下很矚目,泛着淡淡的光澤,甚至壓過了孟梵川的黑色。
可岑蓁遠遠望着他,感受不到任何星光。
那天在店裡岑蓁就覺得宋望穿這套西裝缺了什麼,這一刻她終于有了答案。
兩個男人站在一起,孟梵川明顯有着一種身體與西裝相輝映的契合感,是一種完美的,融入一體的,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張弛有度。
即便他散漫地站在那,也掩蓋不住是人在駕馭衣服這件事。
但宋望沒有。
他在很努力地讓自己去适配這套衣服。
亦或是,去适配那個他渴望觸及的圈層。
宋望這時微微彎腰朝孟梵川敬酒,也是在這個時候,岑蓁看到孟梵川忽然很輕地擡了下眸。
越過一衆身影,恰好與岑蓁的目光銜接。
場内無數水晶杯折射出的粼粼波光讓這一眼對視無端沾染了幾分灼熱,岑蓁不自然地垂眸,剛想避開,便見孟梵川先她一步收回了視線,仿佛剛剛隻是他漫無目的的随意一瞥。
他的這一舉動也讓岑蓁放松下來,她在心裡想,或許剛剛那場主動的“認識”隻是這些少爺們在無聊社交場上玩的一點新鮮趣味,過後就忘,别無他意。
她沒必要高度戒備,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是沈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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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在十點出頭的時候散場了。
岑蓁之後再也沒和孟梵川碰面,他在他的圈子裡遊刃有餘,并沒有強行讓岑蓁履行女伴的義務。或許如他所說,隻是随手的助人為樂,他作為今晚的貴客,注定會被擁簇追捧,身邊有沒有女伴作陪,原本就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