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許多秘密。但是有一個隐藏至深,與我的生死息息相關的秘密,隻有太宰治知道。
并不是我告訴他的。
被他無意察覺到這個秘密是在幾年前,我與他一起出任務時,被敵對幫派幾個強悍的異能者所組成的包圍圈所埋伏,而我們的最強戰力中原中也當時在風馳電掣趕來的路上。
而我這個幾乎可以被載入恐怖片裡的晦暗秘密便是——
女巫有着接近不死之身的軀體。隻要女巫之心還在,就算我的身體被槍林彈雨撕裂,也會以驚異的速度複原。
但是在我的血肉重新生長拼組的過程中,我會蛻化成一個比書籍裡所記載的,那中世紀被禁锢在十字架上,必須以火刑焚燒才能潔淨罪孽的女巫還要兇殘喋血的存在。
實話說,那個殘忍模樣的我,連我自己都會感到驚顫。
從炸彈的引線點燃,到轟然爆裂,隻有短短地幾秒時間。
我來不及逃離。
我能感受到在一刹那間火焰熱浪便撕裂了空氣,灼熱的氣流像燃燒的利刃漩渦,将我的身軀焚燒扯碎。
這是哪個敵對幫派試圖針對中也做的手腳嗎?
真是讓他們失望了。
今天這輛車上,無論坐的是中原中也,還是黑澤詩音,我們誰都不會這麼輕而易舉地死去。
在意識陷入昏迷前,我嘲諷地笑出了聲。
——我唯一所懼怕的,隻有……
我那連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真實面目,暴露在前男友面前。
***
每一次身體受到傷害在瀕死重傷的邊緣,我都會反複陷入同一個夢境。
瞧,這個夢又悄無聲息侵蝕了我的意識世界。
“神女大人,祭禮快要開始了。他們……那群該死的家夥,已經等不及了。”
我的小禦彌在我身後低聲說。
我舉着錾花青銅火炬,用我僅剩下一隻的眼睛,面無表情地望向我的腳底——
那是一池血水。
仿佛地獄裂開了一道縫隙,猩紅色的水流咕嘟冒着氣泡,一張張蒼白破碎的死靈面孔在血池沉浮。
“我知道了。”
夢境裡的那個自己,像個靈魂早已千瘡百孔的破碎神靈,被鮮血淋漓地禁锢在人間。
“這應該是最後一次的祭禮了。也是我最後一次的祈福。”
我微笑着輕聲說:“人類總要接受這個神明已死,百鬼橫行的世界。”
我們穿過昏沉幽深的長廊,走向塔頂的祭壇。
“那您呢,神女大人。您也會——死嗎?”
我那稚嫩年幼的禦彌,被他的家族視為‘不詳之子’可憐的男孩,用近乎尖銳的語氣诘問我。
“也許會,也許不會。”
我踮起腳尖,笑着伸手摸了摸男孩質地粗硬的粉色頭發:“就算是我,也無法占蔔自己的命運。”
夢境從我步入塔頂祭壇的那一刻起驟然變得昏噩。
當我手持火炬,點燃了祭壇上繪制成命運之輪的齒輪,在火焰如龍息流竄過那深镌入祭壇刻紋的輪盤之時——
無數箭镞破空而來。
直直瞄準了我唯一脆弱的命門——那顆和人類的心髒一樣溫暖跳動的,女巫之心。
我踉跄着向空無一人的後方倒去,從數百米之上的高塔頂尖倏然墜落。
像翼根被羽箭撕裂所以無力掙紮的白鳥,在地心引力的拉拽下淩空急速下墜。
失重感和心口處撕裂淋漓的痛和凜冽的風一同将我包圍,穿透。
我墜入進了塔底暴動的人群深處——無以複加、千刀萬剮的劇痛将我撕裂。黑暗如潮水在眼前蔓延。
随之一同湧上心頭的,還有比純粹的恨意,還要濃烈的毀滅欲——因疼痛和背叛而滋生。
夢境裡,我被我所守護着、祈福着、保守着的那群人,背叛得徹底。
***
我睜開了眼睛,鼻息間萦繞着醫院刺鼻的消毒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