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錯了哦。”盡管發着燒的我頭腦依舊昏沉,腦仁痛的像是被錘子一下下猛烈鑿擊一樣,說出口的聲音虛弱,卻半點也不脆弱。
甚至帶有幾分理不直氣也壯的氣勢。
也許——他說的是對的。
我在一點點的變得不像自己。那些讓我感到陌生而鮮活的情緒在我的血液中遊曳流轉,再被我死死壓抑回去,像死去多個紀年的火山在噴發前被飓風狠狠拍回了地底。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最愛的人,最喜歡的人——從來,永遠,都是我自己呢。”
我用笃定的語氣說着,對他,也對我自己說。
我甜膩膩地微笑,半嬌憨半天真地反問他:‘愛和喜歡,除了我以外的别人……那是什麼樣的感受呀。我不知道呢。”
我否認的徹底,太宰卻笑的歡喜。
他仿佛看穿了我不服輸又不堪一擊的僞裝。但是他懶得戳破。
他抱着我笑得前仰後合,笑容濃郁誘人,像一株被鮮血所浸泡漫不經心盛開的花,再蒼白美麗的惑人外表也無法遮掩他帶有緻命劇毒的内核。
“沒關系呢,詩音,”他忽地止住笑,鮮血般殷紅的唇親昵摩挲着我被嘬吻出紅痕的脖頸,眼底卻彌散着無盡幽暗的寂夜:“你會想起來的。”
“真的好想讓詩音隻看着我。”他的唇像溫熱的羽毛,輕輕擦過我的眼睫,聲音冰涼清透:“想讓詩音的身體隻款待我一個人。”
他真的在吃醋。
他竟然,真的在嫉妒。
清冽的氣息和溫熱的肌膚觸感,還有細密如雨絲的吻讓我的腦袋發麻。
本來就發着燒脹痛的腦袋更是昏沉。
我懶得再去反駁他。隻是用一聲輕輕的哼聲試圖嘲諷他。
“你看,你明明也是喜歡我的呢。”
他用他的唇輕撫我,再在我怕疼又脆弱的肌理上留下瘀青,像溫柔的噩夢殘酷地駕馭我。
我用手臂軟綿綿勾着他的脖頸,一邊黏黏糊糊地吻他,一邊含含糊糊地說:“也許吧。但是你永遠也沒有辦法——永遠也不會真正了解——全部的我呢。”
比如說這一刻,他一定不知道,雖然我似乎意亂情迷的和他接吻,腦海裡卻不受控制地浮現勾勒着另一個人的面容。
和另一個人相處時的點點滴滴。
并不是我故意去想的。
隻是習慣性地想要用指尖勾住一绺垂落的橘發,手卻落空時,昏沉的大腦下意識去回憶的,像自動倒帶的膠卷。
就像這一秒——
“乖,張嘴。”太宰輕柔而煽惑地低聲說,含着我的舌尖,輕舔慢咬的吻讓我大腦愈發缺氧。
懵沉的頭腦卻驟然想起來——某一個晚上,從來不怎麼有耐心的我,那天居然異乎尋常耐着性子為中原中也的頭發塗上了我自己寶貴的不得了的護發精油,還是我最愛的忍冬花的味道——
指腹上沾着散發着香味的精油,我跨坐在他的身上,一邊無比乖巧地承受他細細密密的吻,一邊缱绻的輕握他傾瀉而下的發,把掌心和指腹上沾滿了忍冬花香氣的發油一點點往他的發梢上沾抹。
我接過他指間熄燃了一半的煙,情迷意亂地深吸了一口煙,唇舌情不自禁舔着被他浸液濡濕的煙頭像是在舔他的舌尖,懶洋洋地将尼古丁的煙霧噴灑在他的臉頰……
那天的發油似乎也是沒有塗完。
他将我溫柔又不容置喙地推倒在沙發上,糾纏不清的發就像糾纏不清的我和他。
“你……愛我嗎。”那是記憶裡中原中也第一次問我這個問題。
他停頓了好久。聲線沙啞地問出口時,卻把問題說的像答案呼之欲出的陳述句。
房間裡燃燒着祖馬龍的紅玫瑰味的香薰蠟燭。
馥郁的玫瑰香和澀甜的忍冬花香混淆着充滿了整個房間。
——也許吧。我似乎在心裡給予了一個我同樣給了太宰的相似回答。但是那個晚上我說出口的回答卻是……
“當然啦。”我用柔軟甜美的聲音回答他。可無論哪個答案,我都不敢提及‘愛’這個太過沉重又陌生的字眼。
夢境、記憶和現實在某一刻似乎被細密如雨的糅合在了一起将我吞沒。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迷迷糊糊的在太宰的懷裡睡着了。
蜷縮在他的懷裡十指相纏的姿勢總是讓我很容易困倦,也許是太舒适又太有安全感。
這天晚上,我罕見的做了一個不是噩夢的……夢。
我夢見了我似乎認識、但是完全沒有印象的……另一雙不同于中原中也的藍色眼眸。
璀璨而瑰麗的藍色,比暴雨過後放晴的剔透的天空無垠還要耀眼。
夢境裡我的表情似乎有一種無動于衷的冷酷——面對他尚且溫熱卻殘破不全的……屍體。
“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使用【仲裁】了呢。”
肉眼看不見的他的靈魂在一點點填補完全。
人體的骨骼、細胞、血肉随着靈魂的複原,在一點點,極為緩慢地生長。
腥甜的血從那顆最為柔弱滿是傷疤的女巫之心汞湧而出,湧上了喉間,又被我像玻璃碎片那樣咽了回去。
就連呼吸間似乎都充滿了從心髒和肺葉逆流上來的細小粘稠的血泡。
“總覺得……這不是唯一存在的世界。總覺的……我似乎還對其他什麼人用過【仲裁】,在另外我不知道不記得的世界裡。總覺得……我該遇見誰,卻沒有遇見誰,在這個世界。”
我聽見自己細弱蚊蠅地說着,仰頭看着被夕陽渲染成絢爛橙紅色的天幕。
“Gojo,”我聽見自己似乎叫着這個名字:“哥哥告訴我,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使用【仲裁】了。時空……不僅僅會逆流。它會重疊。可是我,也許真的會全部忘記。所有的,全部都忘記。如果你記得的話,你會怪我嗎?”
我躺在他緩慢拼湊完整的身體旁,仰頭望着太陽緩緩沉入天際線。
那似乎是我罕見的有閑心情,如此安靜專注地注視一場日落。
“也許我什麼都會忘記。因為我而重疊的時空,會産生時空蟲洞,那一瞬間獨屬于第四維度的潮汐力,也許會撕碎我一部分的裡靈魂。我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