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婠喃喃重複,“此生漫長的潮濕,形容的真好,令堂文采斐然。”
他又道,“葬禮其實就是給生者一個安慰,親朋好友滿座,讓留下的人忙碌起來,偶爾忘記悲傷。”
沈菲竟是落下幾滴淚來,匆忙拭去,“學生失禮了。”
齊殊歎道,“沈國公,各位小姐,節哀順變。”
沈玄塵将人送走,回來時幾個妹妹湊在一起竊竊私語,就聽到沈芫說,“這人很有才華的,我押他必中進士,這次不中下次也一定能中。”
沈芷問她,“你是怎麼知道他的?”
沈芫回想起前世第一次與齊殊相遇,比現在要晚些,她那時厭學,不願在家中求學,遂換上男裝去京城文人彙聚地。
前世沈玄塵可比現在忙多了,府中虧空、那些親戚都要他一一應付,哪裡有時間管妹妹們的上課情況。
沈芫便溜出國公府交友,因為書法太爛,所以第一個找人推薦的便是書法老師。
齊殊又在書法教學圈很有些名氣,他這些教具和耐心都是無數學子哪裡磨練出來的。
所以沈芫便求到楸樹胡同齊殊的家裡,她要偷偷學習,便隔三岔五溜出來到齊殊那上課。
兩人漸漸無話不談,成為至交好友。
她在齊殊那裡叫做方芫荽,學寫的第一個詞就是“芫荽”,齊殊說,“芫荽,香菜也,在我家鄉是種佐料,愛它的人很愛,厭惡它的人極厭。”
沈芫問他,“那齊殊你喜歡它嗎?”
齊殊如實答道,“芫荽價貴,我還沒嘗試過。”
也不知道他後來有沒有吃上,前世她死後,估計齊殊也隻是以為自己的好友遊學去了,不得寄信。
沈芫道,“他在京中很有名的,不少人家都請他給孩子教授書法。”
沈玄塵道,“芫娘眼光不錯,此人确實有本事。”
沈芫嘿嘿一笑。
接下來除齊殊外,沈玄塵又聘請幾位名師教琴藝、音律、禦射。
東宮。
楚鑒查看暗衛消息,“帶六小姐去蕭府了,六小姐?沈芫,難道要讓沈芫和蕭府聯姻,這種昏招蕭老夫人不會同意的。”
“請的老師沒有官身,是想避開結黨營私的嫌疑嗎?隻有這齊殊會參加春闱,難道是他的門生?”
他看到什麼,眉開眼笑道,“這沈家的親戚真是能折騰,孤真是拭目以待。”
*
沈芫和沈玄塵都選在求是書房處理府中事務,難免就有些不便,比如沈芫在這裡算盤噼啪作響,計算府中月錢,沈玄塵就在一旁接待管事。
她記得前世沈玄塵選的是厚德書房,求知是留給大家上課用的,沒想到今生竟然反過來了。
那管事見沈玄塵望着内間的小娘子,算珠碰撞的聲音頗大,隻能憨厚一笑,“娘子看賬很厲害,家主有福氣。”
劉管事是從沈家老家臨平趕過來的,平日隻管土地裡種什麼,隻道主家果然是高門大戶,哪裡知道這些彎彎繞繞。
沈玄塵無奈道,“内間是我六妹。”
劉管事連忙賠罪,“是小的失言,家主妹妹果然不凡。”
沈玄塵剛剛拿了厚厚的賬本放在沈芫桌上,讓沈芫今日的工作量番了幾倍,所以虐待算珠狠狠出氣。
國公府在臨平有些祖産,平日都是老家專人打理,沈壤在世時也從未過問,劉管事這也是第一次來京城見主家。
沈玄塵先與劉管事談到今年收成,又問這土地,“是我父親什麼時候購置的。”
劉管事,“這……”了半天,終是道,“剛開始那幾年沒有記賬,主家沒催讨過,按時交上孝敬就行。”
建國元年比較混亂,沈壤新娶的繼室劉氏生下沈娴便過世,而發妻蕭氏也是早早去世,很多事情還未交接完。
就如劉管事管理的莊子,還是第三任繼室向氏嫁進來後才開始有賬冊的。
所以很難知曉這片土地是什麼時候購置的。
如果是沈壤發家前,那還算是族中資産,如果是沈壤成國公後,那就算是府中資産了。
沈玄塵扶了扶額頭,揮手讓劉管事告退,自己閉目養神。沈芫的算盤聲停了,悄悄挪到他桌前問他,“是沈氏族人來分祖産了嗎?”
前世沒有這一出,可能是無人管事,他們自己就給切分好了,等沈玄塵回來,從這群如狼似虎的親戚嘴裡搶肉,真是難為他了。
沈玄塵睜開眼,“除這種未确認歸屬的地外,還有一堆在臨平的産業,他們都要分。”
沈芫目瞪口呆,“他們這也太……”
“哦,對了,你可去過國公府在臨平的宅院?那一處祖宅,也說是沈家族産,讓我們拿出來分了。”
沈芫緊皺眉頭,“哥哥,這些族人怎麼如此舍得臉面?他們不怕國公府嗎?”
沈玄塵見窗外五月好風景,樹冠遮下綠蔭,惠風和順,是初夏好時節,他道,“若是父親在,憑父親與聖上的過往,是無人敢冒犯。”
但現在是他當家,太子楚鑒對他心懷芥蒂,若沈玄塵橫死,他能在東宮點燈歡慶,族親這種見風使舵的東西,怎麼會不敢進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