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很久沒見到熙和,讓我看看他。”裴婠懇求道。
太後面上煩悶,冷冷道:“這孩子整日哭鬧着,心煩得很,你去看看吧,好好哄哄他。”
裴婠隻喝了一點米粥,就立馬去看望熙和,兩人抱着哭,惹得一旁的宮人竟然也忍不住落淚。
太後批改送上來的奏章和密信,無暇顧及裴婠,留下心腹馬超庸看守裴婠,隻讓她苟活着,免得觸怒歸來的裴淩君。
馬超庸哀歎裴婠宅心仁厚,并說道:“小殿下一直想着您和裴大人,整日哭鬧要見你們。”
裴婠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再确認一遍:“他一直想見我和裴淩君?”
馬超庸平淡點頭,似乎早已司空見慣,“是啊,陛下應該清楚,小殿下除了太後娘娘帶着,還有裴大人在教導。”
許久沒有被陽光照耀,她的皮膚毫無血色,青色的血管異常清晰。隻喝了一點清粥,她就急不可耐地去見了孩子。
生死之别讓裴婠在見到小孩的那一刻放聲大哭,毫無往日的尊容,隻是個披頭散發的凄慘女鬼。
馬超庸看在眼裡,心中不由動容,自從太後對裴婠厭棄後,這小皇子平日都是馬超庸照顧,自然知道小皇子是多麼惹人喜愛,他在宮中多年,看慣了人心險惡,更覺得孩童的天真讓人喜愛。
自從甯熾的死訊傳來,太後安心許多,也放下了戒心,放棄了殺裴婠的想法。
吳珊君力保裴婠,通知吳家制衡如今在朝堂上獨大的舟太後,才得以讓裴婠安全活下來,她也不知為何那次兄長見了裴婠之後,就莫名同意保住皇帝的性命。
裴婠并未對甯熾的死有多上心,隻淡淡點頭答應,緊緊地抱着幼子。
太後開始憂心北方的裴淩君,整日哀歎又無奈,“如今可就要對付裴淩君了,他可比甯熾難對付多了。”
馬超庸在一旁寬慰,說了一句:“說不定裴大人也會在戰場上出什麼意外呢。”
裴婠望向馬超庸,又默默收回自己的眼神,抱着熙和玩弄手中的木頭玩具。
直至黃昏,夜幕降臨,裴婠才回到自己的寝宮。
太後也限制她與吳珊君見面,她一人被囚禁在這金碧輝煌的籠子中,随時會丢掉性命。
半夜傳來裴淩君意外跌落馬匹的消息,讓整個皇宮瞬間亮了燈。
太後掩不住笑意,嘴上說着可惜的話。
吳珊君冷冷地望着她,“裴淩君死了,北方的戰士該如何是好?此事必定有人勾結損壞國本,應該徹查此事!”
太後道:“戰敗就應該讓裴氏一族謝罪。”
吳珊君氣得面色蒼白,隻覺得這位太後滿腦子的内鬥,頭一次撕破臉皮,咬牙切齒地嘲諷道:“本以為太後心系百姓,原來隻是心系這權勢,心系您娘家人,我看這天下不知什麼時候要改名!”
裴婠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吳珊君,發白的唇瓣微微顫抖,隻是她也沒資格發話,自然不能幫她說什麼。
一向低調的吳慕石也驚詫地看着妹妹,目光又落在軟弱的裴婠身上,仰頭望着高座上的太後,“我妹妹何時失心瘋了?太後娘娘所作所為早讓人不滿了,不然為何能讓一國之母如此說你?”
太後指着吳慕石,把反賊的帽子扣在吳氏一族頭上,“竟然敢在大殿之上對本宮不敬,恐怕你吳氏一族根本不把陛下放在眼裡吧。”
衆人目光突然落在一旁的裴婠身上,一言不發。
吳慕石道:“此事還是讓臣與陛下好好商談,太後早些退下吧。”
裴婠看太後已經氣得手在發抖,面上還維持體面,低頭莫名有一種幸災樂禍的想法。
突然的意外不是小事,半夜的緊急會議商談許久也不見有任何結果,反而吵得越來越激烈,時間越久,就越讓裴婠心慌。
他不過是摔下馬,有那麼嚴重嗎?
直至天微亮,衆人離開,隻剩下裴婠和太後。
太後隻是慶幸另一位對手就這麼死了,但沒想到引出了更大的後果,頭疼得連連歎息,不得不答應北部蠻人的條件,派去更多的金銀布匹求和。
此時,裴婠也驚詫到後怕,她沒想到竟然會導緻有這麼多人死,朝廷竟然要賠款給那些強盜……
她終于忍不住開口:“他隻是受傷,為何會造成其他人死?”
“形勢複雜,不單單隻是他一人的問題,這中間恐怕出現了内鬼。”
此次雖然是以裴淩君為将帥,但是說話管事的人也不單單就他一個人,内部必定是出現了巨大的纰漏和矛盾,導緻一戰死傷慘重。
裴婠愣怔地坐在皇位上,隻覺得心口疼得要命,喃喃道:“竟然死了那麼多人……”
陰沉沉的大殿中,點亮的宮燈并未讓裴婠感到一絲絲的溫暖,她額頭冒着冷汗,冷意如冰錐刺她的脊椎。
太後一邊慶幸着兩個威脅她的權貴倒下,一邊又心疼地去安排人輕點國庫賠款。如今她又是即将一手遮天的太後娘娘,朝堂上她能站在權力巅峰望着下面無能狂怒的朝臣對她雖不滿卻又不得不聽從的樣子,父親最愛戴的兄長也不得不巴結和看重她,整個家族都以她為重,以她為榮。
宮裡的夜冷得刮骨,夜風吹着樹枝,唯一的亮光是宮女手中的宮燈。
裴婠忍不住對護送她的主管太監馬超庸道:“難道就這麼賠款嗎?不派人去殺他們嗎?”
馬超庸也隻能無奈笑道:“我朝雖然能人倍出,可如今損失了兩個出色的将領,又損失了那麼多兵将,哪來的那麼多人拼命啊……”
夜色重華貴的龍袍在宮燈下泛着金光,可卻與裴婠稚嫩面容完全不符,清澈的雙眸早已泛着粉黃的淚光。
裴婠忍着淚道:“死了那麼多人,都是因為内亂内鬥導緻。”
馬超庸也沒附和裴婠的話,提着宮燈小心護送着裴婠回宮,一路安靜,呼嘯的風滿是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