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谷纾同平常一樣坐在院子中看夕陽。
她最近出來得越來越早,有時中午就坐在院中。
容還是和尋常一樣坐在一邊看書,很少主動與她搭話。
不過身邊多了雲垂野,他總會和谷纾在一起鬥嘴兒,日子過的也快。
宓盱來的時候,她正在和雲垂野說琴的事,那把容贈她的琴被那些歹徒劈斷了,早已不能再用,谷纾為此很是傷心。
他帶了很多人來,見到谷纾便開始請罪。
谷纾從未想過要怪他,立即将他請起來,一行人又幫她收拾了東西,準備近日就離開。
若不是朝中近來事物頗多,谷詹怕是要親自前來。
“夫子,和我們一同走吧。”
谷纾拿過容的書,笑眯眯地看着他,不忘補充:“夫子也是要去滬京吧,想來是因為我們耽誤了太久的行程。”
容拒絕了她:“不必。”
“難道夫子不是要去滬京?”
“去。”
“那為何不與我們一起,夫子身邊就幾個人,路上說不定還有其他殺手,危險重重如何應付?不如随我們一道,宓盱這次帶了許多人,夫子可随我們平安到達滬京。”
容依然不為所動。
谷纾擰不過他:“夫子!”
他拿回自己的書,獨自回了房。
谷纾看着他的背影。
他一直很瘦,身姿卻很挺拔,連看書的時候背都是挺得筆直。
身上總是一股藥味兒,又帶着半截面具,給人一種清冷疏離之感。
可他又很好說話,谷纾記得當時學琴的時候,她總有許多無理的小要求,容都一一應承。
這次他的态度卻這般強硬,谷纾如何不懂,他隻是不想拖累他們罷了。
正是因為如此,谷纾莫名覺得生氣。
這次回京的途中很順遂,隻是連日奔波,素來強健的雲垂野也有些吃不消,更莫說谷纾這些女眷,早已沒了剛開始的歡喜,整日神情恹恹,食欲不振,總懶在車輿中昏睡。
到滬京時已是戌時,城内有酒樓千百數,燈燭熒煌,上下相照,有歌伎者聚于酒樓廊上,隻待酒客召喚。
瓦舍中就更不用說,那說書先生将将攤一擺,大有說到天明之意,街上商鋪百肆雜陳,貨郎叫賣不斷,那裡像是夜晚,到比白日還熱鬧幾分。
谷纾記得原先的滬京還有夜禁,夜間是不許行商的。
聽消息說,新帝登基,将這一條例廢了去。
如今莫說三更不閉,便是想通宵達旦,也沒有官兵阻攔,反倒街上多了許多來往巡邏的官兵,治安比先前還要好上不少。
谷詹得知谷纾近日歸家,早早就待在門口等着,急得轉圈,見到谷纾的車馬,大喜。
谷纾也早就看見了在門口的父親,她顧不得其他,直接跳下馬車。
“爹爹!”
谷詹被她這一舉動吓了一大跳,連忙伸手接住她:“多大的人了,還這般毛毛躁躁的,仔細摔着。”
她撲進谷詹的懷裡:“那不是想爹爹了嗎。”
谷詹眼角泛起淚光:“我家纾兒瘦了。”
滬京的朝局一亂就是兩年,谷詹老了許多,鬓角長出些許銀絲,眼角的細紋清晰可見。
谷術閑和雲垂野也相繼拜過谷詹。
谷詹看見雲垂野差點沒認出來:“你這小子,何時長這麼高了!”
當時還沒有他肩膀高的小孩,如今已經快與他差不多了。
雲垂野得意的笑着:“仲父安好,我這就叫,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
谷詹拍了拍雲垂野的肩膀,忍不住感慨:“真快啊,轉眼便兩年了,想當年你們去平江的時候,都是小小一個,特别是我家纾兒,臉還圓圓的,活像個包子。”
“爹爹!那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她先前在滬京,确實吃得多了些,可如今她早已不是幼時那個胖乎乎的谷纾了。
谷術閑也幫着她:“是,仲父不知,平江的公子都要把谷府的門檻踩壞了,就想見小纾一面。”
“大哥,有點誇張了。”谷纾默默提醒。
谷詹卻毫無避諱:“有什麼誇張的,我谷詹的女兒,那自然是天下最好的。”
幾人聊笑一番,還是管家提醒他們先進屋再叙,雲垂野沒有再留,先行告辭回去拜見父母。
谷詹知道她在路上受了傷,找來許多醫官為她再次診治。
他勢必要将那些傷害谷纾的人揪出來。
谷纾卻沒有讓父親再查,她心裡大概知曉那些是何人派來的,反正目标不是她,查下去也不能怎麼樣。
她隻想過好眼前的日子,其他的事情都與她無關。
她和谷詹說了很多在平江的轶聞。
到她學琴那時,她刻意将有關于容的一些事情隐去。
兩人聊了許久,直到天空泛起魚肚白才回去歇息。
在家待了一段時間後,谷纾再也閑不住。
整日拉着雲垂野和谷術閑在城中玩樂,白日裡幾人找上幾個世家公子娘子,常在城外打捶丸、踢蹴鞠,晚間就在酒樓吃飯,每每還有歌舞相伴。
一來二去,滬京城都知道了谷纾的名頭,傳的神乎其神。
更有甚者将谷女比洛神,贊其冰肌玉骨,秾纖得中,楊柳細腰,瑰姿豔逸,明眸月眉,貝齒朱唇,霧鬓風鬟。
粉面嬌勝三月花,語侬軟似芙蓉春。
滬京民風開放,時人好容貌出衆者,更好這獨一份的嬌豔明媚。
自打谷家女長成,這滬京第一美人再也無了争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