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重嗎?會看到很晚嗎?”谷纾接着問。
“心疾。”
“歸居何處?”
姬容沒有再說,獨自踏雪離開。
春倦趕緊将手爐放到谷纾手裡,又整理了一翻她的衣裳。
谷纾靜靜地看着那人獨自撐着青竹傘愈行愈遠,直至消失,随後和春倦夏困道:“平江的事情千萬别再提。”
回到梨懷院,谷纾将姬容給的藥包收了起來,又告知春倦和夏困自己倦了,讓夏困去為她備熱水,春倦去熬姜湯後,嫌屋内寒,她尋來皇後撥來的兩個宮女,讓她們添炭火。
谷纾坐在桌邊飲茶,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兩人聊起來,誇起她們手腳利索,先問了姓名,又問她們何時入宮,入宮幾年了。
别看兩人年紀小,入宮卻也有六七年,以前還照顧過先帝的妃嫔。
谷纾一臉驚訝:“難怪我說兩位姐姐做事這般有條有理,原也算宮中的老人呀,纾有幸能得二位照顧。”
金珠銀珠皆做惶恐狀:“昭容娘子折煞奴婢了,這些都是奴婢們該做的事。”
“不必妄自菲薄,我的梨懷院沒有那麼多規矩。”谷纾寬慰二人,眼珠一轉,語氣變得有些不解:“隻是我入宮這麼久,好像都不見梨懷院附近有别的宮殿。”
金珠回道:“回娘子,梨懷院是先帝給嘉淑妃建的,嘉淑妃喜靜,附近隻有玉雨園,過去些便是太後娘娘的靜安宮。”
靜安宮她知曉,畢竟偶爾去給太後請安,都以太後身體抱恙而不了了之,谷纾又問:“那這邊就我和太後娘娘兩個宮呀?”
金珠點點頭,銀珠像想起什麼似的,說道:“哎呀,前幾年玉雨園後面不是建了個院,叫什麼?哦對對對,鶴歸院。”
金珠也想起來:“是有這麼回事,好像是給容王爺修的。”
谷纾又接着問:“鶴歸院?”
“對呀對呀,就在咱這後邊梨樹林過去就是。”銀珠回她。
谷纾思索起來,一時沒什麼表情,金珠以為是她入宮這麼久在這偏僻院子又沒見過皇上而心裡難過,就慰籍起來:“昭容娘子寬心,梨懷院雖偏,但娘子姿容萬千,待皇上見到娘子,定寵愛有加。”
谷纾露出一個牽強的笑,心裡默默祈禱:不了哈。她隻想安安穩穩躺平。
沐浴過後,谷纾将她們都打發了出去,又吹了燈,屋内昏暗起來,本想強迫自己睡下,腦子裡卻是今日銀珠說的話,又是遇見姬容的場景,磨得她毫無睡意。
她索性起了身,穿上衣裳,提起一盞燈籠,獨自出去賞雪。
夜裡的雪下得很大,園子裡的池面上都結了冰,天地間一片蒼茫,她不知道在這片雪夜中走了多久,燭火将熄,冷風灌骨,才發現自己連裘衣都未披,這會冷得她身子發抖。
谷纾還不想凍死自己,準備回去躺到自己溫暖的被窩裡,寒冬臘月,為什麼要和自己的被窩過不去,自己真是魔怔了。她轉身就要離開,不知踩了什麼,腳下一滑,摔在雪地裡。
這一摔不比傍晚,她整個人面朝雪地,燈籠也摔在地上,燭火熄滅,衣裳濕的徹底,四周漆黑一片,落雪紛紛,呼呼的寒風吹的她直覺陰恻恻的。
谷纾自覺害怕起來,顧不上那麼多,奮力起身,提起裙擺往回走,可沒了光,她根本摸不清路,卻又不敢停,胡亂地走着,心下懊悔不已。
也不知走了多久,方才濕冷的衣裳如今和鐵裘一般挂在身上,她這會被凍的手腳都失去了知覺,腦子也變得不清白起來。
别人在宮裡是被害死,她直接凍死,說出去她谷纾的一世英名可就毀了,雲垂野知道怕是到她墳前都得長笑三聲。
姬容從靜安宮出來時已至子時,太後今日突發心病,他熬了幾貼藥勸其服下,又陪太後下了幾盤棋,待太後全然睡去這才出來。
雪又堆積了好幾層,桂嬷嬷本要派婢子送他至鶴歸院,見大雪綿綿,姬容不欲麻煩,提着宮燈,獨自離去。
夜裡清寒,他的步子稍快,帶着些沙沙的踏雪聲,前将至院中,卻聽一陣微弱的抽咽聲,停下腳步,那聲音愈發清晰,很是熟悉。
谷纾與身邊人走散那些天,十幾歲的小姑娘思念家裡的很,白日什麼都不說,夜裡就開始一個人偷偷抽泣,他那時聽得煩了,便隻好在她的藥裡加了些安神,又讓小九每日去陪她聊聊天,後來谷纾倒是不哭了,每天在院子裡發呆。
憶起這些,姬容的眼神不自覺地溫柔起來。
他随着聲源而尋,隻見一個小小的身軀在一棵光秃秃的樹下縮成一團,嘴唇都顫地厲害,口中喃喃。
他走上前,原來她一直在嘀咕自己洪福齊天,定凍不死,可嘴上雖這麼安撫自己,聲音卻哽咽的很。
谷纾早已不知今夕何夕,她摸着黑不知行了多久,如何也找不到梨懷院,反而越走越生,不知摔了多少次。
這會子實在走不動路,腳也失了知覺,腦子也混沌起來,一邊惱自己,一邊又祈禱着春倦和夏困早些發現她。
“昭容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