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阿柴無奈:“對,青靈是我們的人,她殺了人,你大哥把她保下來了,現在成了你大哥的十三舞姬。”
“青靈為何殺人?你們下的命令?”
“這不是廢話嘛。”
姬容冷睨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随後道:“峪莊洪澇你可記得?”
峪莊洪澇,死傷無數,流民萬千,沈甯澤因此來谷家投靠沈吟禾,自此和谷芙發生關系,谷芙懷孕,不願入宮,嫁給沈甯澤,孩子夭折......
這些谷纾絕不會忘,此刻聽姬容這樣說,一個念頭在她心上升起:“洪澇是人為?而青靈殺的,就是引發洪澇的人?”
“你很聰明。”
“洪澇怎麼可能是人為!人怎麼控制暴雨?”谷纾不敢信。
“人控制不了暴雨,但可以暗改埔墁。”姬容道:“平江和峪莊相隔并不遠,兩城雨水皆豐,為何山多的峪莊被淹了而河流多的平江卻無事?”
“埔墁多年前早有建成,人為毀壞實屬不易,如何能做到?”
姬容繼續解釋:“峪莊埔墁建造之初就有不軌者偷工減料,多年來峪莊一直大小水患不斷,稍有動作,埔墁全面崩塌,緻水淹峪莊。”
這麼多年都不走這一步,在南昭内亂的時候突然爆發,所以這背後之人的目的,也許不是峪莊,而是——整個南昭!
谷纾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姬容看出她所想:“你猜的沒錯。”
“背後之人是誰?”
“尚不明了。”
谷纾想到之前種種:“所以上元前夕,青靈特意選在谷家酒樓以身誘毀壞埔墁之人,殺之,我大伯等人才急匆匆地趕回平江,而在這之中,青靈借我大哥對她的好感讓我大哥将她保了下來。”
“是。”
“若我大哥不保青靈呢?”
姬容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谷纾,沒有說話,答案早已擺在面前。
他們早就探聽到了那天她會去江仙樓。
江仙樓青靈驚鴻一舞,豔絕四方,谷纾好美人,平江人皆知。
所以那叫價,一開始就有了買主,是她。
青靈早有退路,平江谷家,一個足矣保下她的地方。
所以為什麼原本在守皇陵的容王爺會出現在平江,為什麼她的夫子每月隻在故園待三天,這些都是因為,他早已在暗中布局。
可谷纾不願相信,她最後問到:“那我呢,我是棋子嗎?”
夜裡靜默地沒有一絲聲響。
許久後,清冷的聲音響起:“是。”
谷纾莫名想哭,她的夫子,在她心中近乎完美的人,她無比尊敬且愛戴他,無條件的相信他,可最後隻是他手中的一顆棋子。
可她知道,姬容沒有錯,這是讓她最難過的地方。
她無法怪他,甚至佩服他。
在南昭内亂的時候,他默默站出來,悄無聲息地除掉了一個南昭的大禍患,可偏偏,這裡面的棋子是她,或者說,她身後的谷家。
眼淚不自覺留下來。
七夕一曲拜月,讓她甘願尋他半年,甘願雨夜給他送一碗馄饨,在年集悄悄給他送了一方“百事吉”的帕子,在歲除許願願他長樂安康。
在小院時,他在看書,殊不知,她一直在悄悄看他。
後來她入了宮,又遇見姬容,她不敢告訴任何人,她心裡的狂喜。
然而這一切的開始,都隻是利用。
她的存在,就是保下青靈。
“姬容。”這是谷纾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抱歉。”
“我不怪你。”
我隻是怪自己太認真了,夫子什麼都沒做錯。
姬容拿出一方手帕,擦了擦谷纾的眼淚,還有臉上的泥土。
谷纾一眼就認出,這正是她當年年集時在街頭小販那買的帕子。
上面繡了柏枝、柿子和橘子,意欲百事吉祥。
她瞬間淚如泉湧,春倦當時和她說,送去的時候故園沒有人,隻放在門口。
她以為,他不會收到這方帕子。
“你今日來是何事?”姬容想轉開話題。
“我想找你要把琴。”
看着谷纾離開的背影,阿柴問道:“公子,她一身泥不要給她整理一下再回去嗎?”
“不用,她自己會處理好。”
姬容拿起方才的方帕,回院裡打了一盆水,自顧自的将帕子來來回回洗了好幾遍。
谷纾不知是怎麼回到梨懷院的,她走的很慢,風早已将她臉上的淚水吹幹,腦子裡無比混亂。
她真的很想很想家,想爹爹,想雲垂野,她好希望自己此刻能沉沉睡去,然後做一個夢,夢裡是平江谷家,她和雲垂野還有大哥剛從江仙樓用膳回來,爹爹就站在門口等她。
姬容不會知道,她早在季筎之前,就看到他,他獨坐高台,白衣如雪,萬事沉安。
是她甘願入局。
梨懷院内,燈火通明。
院子中,烏泱泱地全是人,春倦和夏困,還有梨懷院的幾個粗使宮女都跪在地上。
一位身着穿玄色衣袍的男子坐在院中,臉色陰沉的可怕。
谷纾神色自如,她放下背了一路的琴,向來人行禮:“陛下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