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錦雁不敢說話,隻能跟在姬良的後面。
這張臉,俊美之餘,戾氣更顯,桃花眼中泛起冰冷的水霧。
“你要人,朕給你了,但你做事情做的這麼不幹淨,纾兒再多猜幾分,保不齊就能猜到朕的頭上。”
何錦雁冷汗涔涔,顫抖地解釋:“陛下,本來凝竹是要将這香爐帶出去的,這樣就再無證據了,誰知竟然落到了谷昭容手裡,下次,妾一定天衣無縫。”
姬良捏住她的下巴,勾起唇角,眼中泛着嗜血的光芒:“這次朕幫你善後,若下次還留下痕迹,莫說你想要的東西,先仔細着你的命。”
何錦雁發抖,向姬良保證:“陛下放心,以後妾以後絕不會這般愚蠢!”
姬良甩開她的頭,力氣太大,何錦雁一下摔到地上。
看了看自己的手,如同摸到了髒東西一般,拿帕子不停地擦着。
“何貴人,禦前失儀,責令其跪于葉居院外五個時辰。”
“妾,謝陛下恩典。”
何錦雁以頭貼地,恭送姬良遠去。
谷纾在梨懷院中,自然也聽見了這個消息,她沒什麼表情,隻是讓春倦又去給沈萋和趙甯兒送了兩盆炭火。
青陽,暴雪數日,雪盈數尺,草木不華,江河溪魚凍死無數,遍地僵屍。
姬容趕到的時候,便是這番景象。
那些活着的流民,看見姬容就如看見了救世主,紛紛圍了上來,想要奪他身後的物資。
他所帶的物資有限,流民卻滿城都是。
在天災面前,人力就顯得渺小。
谷詹也知姬容來了此地,很快便去往迎接。
他的頭發變得花白,腿腳也不如以前靈活,走的很慢。
姬容隔很遠就看見了谷詹,急忙上前作揖:“谷相公。”
“王爺。”谷詹回禮,寒風一吹,他又咳嗽了兩聲,看着姬容有幾分感慨:“許久不見王爺,不知我家小纾在宮中如何?”
“谷相公放心,昭容娘子甚安。”
“那就好,那就好,王爺不知,小纾是最懼寒的,每每入冬最易發病,老臣這個心啊。”谷詹的眼中像有淚光。
姬容靜靜地聽着谷詹的講述,見他穿的單薄便道:“外面寒風凜冽,相公和在下入屋細說。”
谷詹點頭:“瞧老臣一時激動,都忘了還在外面。”
他做出請的手勢,讓姬容先行。
姬容隻和他一般同行。
谷詹和他聊到近來青陽的狀況,朝廷撥的物質已經寥寥無幾,大雪卻還不止,已經凍死了好些人。
剛走到門口,一位身着青衣的男子就跑了過來,他滿面愁容向谷詹禀告:“老師,不好了,城西村子裡幾家佃戶的孩子皆高熱不退。”
“眼下約有幾戶?”谷詹立即問道。
“十戶皆如此。”青衣男子道。
姬容蹙眉:“勞煩帶在下去看看。”
青衣男子這才發現旁邊還有一人,不解道:“這位是?”
谷詹同他介紹:“這位是六王爺容,醫術高明,也是來青陽救災的。”
“原是容王爺!”青衣男子恭敬作揖,“在下左谏議大夫張玄,久聞王爺姿容俊逸,淑人君子,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姬容再次回禮:“過獎,先救人要緊。”
張玄也不再拖延,帶着姬容來到了那幾個佃戶家。
他們的房頂上積了厚厚的雪,下一秒就好似要塌下來一般。
屋内的陳設無比簡陋,隻有一張桌子和一鋪床榻。
一個穿着短衫的女人坐在榻前哭泣,看見谷詹來了,連忙跪在他身下:“大人,求您賞我家田奴一口飯吃吧,我家孩子幾天沒吃飯了,您救救他。”
谷詹不可置信:“前幾日才發的糧食,怎可能幾天沒有吃飯了?!”
“大人不知道,那提舉常平司的人都是看人下碟,像連家那種大戶自然發的多,不愁這些,可我麼城西這個村子的人,世代為農,大雪一下,莊稼死了,丈夫又去了,剩下孤兒寡母,官府的人哪裡會記得我們。”
女人哭訴着,她今年其實不過二十幾,看着卻同四五十的女人無差。
“青陽如今内部竟然壞成這樣!”張玄氣憤道。
谷詹歎了一口氣:“清官難遇呐。”
“若南昭都是如老師一般的人也不會出現這種事!”
“阿玄,我老了,南昭需要的是如你一般的清流。”谷詹拍了拍他的肩膀。
張玄是他在平延二十二年親自提的,他本是那年的榜眼,但因長得好看,先帝一揮手,讓他做了探花。
彼時他才剛及弱冠,一場探花遊街,名動京城,萬人空巷。
初上就是登聞鼓院,明明有着大好的前程,卻因太清正,得罪了太多人,一直被打壓,後來兩年嫡,更是慘淡。
好在當今陛下任人唯賢,他這才有了機會,成了左谏議大夫。
姬容沒有說話,他隻坐到床前,為床上的男童切脈。
那是一個極其瘦小的人,面頰凹陷,顴骨突出,嘴唇沒有絲毫血色。
“阿柴,藥箱。”姬容道。
阿柴上前,将東西給姬容。
“大人,我家田奴怎麼樣了?”女人問道。
姬容的面色算不上好:“時疫。”
“什麼!怎麼會是時疫!他就是普通的發熱啊!”女人抓着姬容的衣袍,大喊道。
阿柴瞪大眼睛,怎麼誰都開始對他家公子動手了!
“喂!放開你的手,我家公子從未誤診!”
“阿柴。”
又來,用這幅表情看他,阿柴心下不爽,但還是乖乖地應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