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還有孩子。
還有妻子。
他們将自己的孩子、妻子綁起來,架起火堆,一群人圍在一起,吃的津津有味。
批判他們?
他們會說:“笑話,都快死了,誰還講感情道德。”
“你死過嗎?你經曆過嗎?你都沒經曆過真正的絕望有什麼資格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指責我們!”
“不過你們這些官差也要死了,那些朝廷的人沒糧食發給你們了吧,他們隻顧着自己,你們不如随我們一起,還能苟活兩天。”
這是這些天他們說的最多的話,一開始官差還鎮壓一二,直到他們也窮途末路。
什麼官爺,活不下去了什麼都不是。
于是流民越來越多,再也沒有人能制得住。
青陽城内幾乎看不見女人和孩子,滿城臭氣熏天,白骨森森,朱紅的血液凝結在雪地上,宛若人間煉獄。
這已經是第六天,姬容沒有絲毫消息,城中彈盡糧絕,谷詹等人都隻能喝雪水度日。
由于女人和孩子的驟減,他們開始夜鬧館驿。
“不是說第七日就會來糧嗎!糧食呢!”
“我們要糧食!”
門外鬧哄哄地,館驿的門不停地被拍打着。
他們根本不敢開門,誰知道那些流民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館驿中尚且還有許多姬容之前收留的老弱婦孺,若是被他們看見,後果不堪設想。
可流民根本不放棄,他們堅信館驿内肯定私藏了糧食,于是不停地撞門。
阿柴和張玄等人一起堵着門,但哪裡有那些食人肉的畜生力氣大,門顫顫巍巍,将欲傾之。
阿柴整個身子都貼在門上,臉被擠壓地變了形,艱難地說道:“張大人,谷相公,你們先去各個房間通知那些婦孺,讓她們藏好了,這門快撐不住了。”
“阿柴公子,那你怎麼辦?”張玄擔心道,畢竟那些人可早就對阿柴垂涎欲滴了。
“我有武功傍身,還能拖着。”阿柴道。
谷詹也明白當下時局:“由不得你我考慮了,阿玄,快随我安置館驿中其他人,阿柴公子,若有不對,直接放門求生。”
他可不是他家公子那般舍生取義之人,他扯出一個笑容:“放心吧谷相公,我阿柴惜命的很。”
谷詹點頭,想立即随張玄去疏散館驿中的人。
隻是還不等他們行動,落葵便帶着一群人下來了,連孩子都跟在後面。
阿柴氣極:“你們來做什麼,趕緊想辦法逃出去啊!
她們根本不聽阿柴的話,直接上來,一起用身子堵住将傾的大門。
落葵死死地抵着門,外面的撞擊聲在她的耳邊炸開,她高聲道:“各位大人,出去被那些畜生看見了一樣被吃,在館驿中,我們還能背水一戰!”
“對!我們和那些畜生拼了。”一個女子道。
“我們都是王爺救的!王爺為了青陽這般付出,我們怎麼能坐視不管!”另一個女子道。
“可是這個門根本堅持不了多久了!”阿柴大吼。
“哥哥,”小一奶聲奶氣地喊着他:“你也在坐着堅持不了的事情,小一也要做。”
他用自己小小的身子,在背後發力。
不止是他,館驿内的女人和孩子皆是如此。
還有幾個身材矮小瘦弱的青年。
他們一起抵抗着,即便他們隻是這個曆史的洪流中幾個寂寂無名的小人。
局面僵持不下。
外面的流民似乎急了起來,他們繼續加大力度。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的力氣總算小了些。
阿柴堪堪松一口氣。
“姑姑,阿柴哥哥,他們是不是走了?”小一疑惑地問道。
阿柴看向那小人,語氣難得溫柔:“小一先去休息,這有阿柴哥哥。”
小一搖頭,一本正經道:“阿柴哥哥和姑姑不退,小一也不退。”
他很懂事,又很倔強,頗有幾分姬容的影子,這也讓阿柴對他很有好感,他剛想說話,隻聽旁邊張玄聲音哆嗦道:“不好了!他們爬牆上來了!”
阿柴尋聲望去,房檐上不知何時多了幾個流民。
那些流民驚喜地看着院内的人,口水都流到了下巴上。
其中一個流民如同瘋子般,在房檐上跳起來,手揮舞着奇怪的姿勢,用粗粝沙啞地嗓音朝下面大喊:“女人!孩子!好多女人孩子!弟兄們,有口福啦!”
他剛說完,阿柴提劍就上了房檐,将那人斬于劍下。
那人怒目圓瞪,但嘴角還咧着笑意,以一種詭異至極的姿勢倒下。
血迹順着檐角流下去。
滴答滴答——
這鮮豔的紅,成為了那些流民的催化劑。
隻聽下面怦地一生巨響,門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