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纾雖受了傷,跑起來卻一刻也不敢停歇。
春倦很擔心:“後面的人太多了,娘子别管我了!”
她說罷就先甩開谷纾的手,可谷纾哪肯,反而抓得更緊:“這次說什麼我也不會獨自走的!”
以前雲垂野和她遇見刺客的時候,總是雲垂野在前面保護她,叫她先跑。
她總是被照顧的那個,這次就算要引開這些人,也是她去引開!
春倦知谷纾的堅定,咬緊牙,終究是沒在說什麼。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愈近,可以聽出這次的人并不少。
“宸妃娘子快停下,我等隻是奉陛下之命,接宸妃娘子回宮。”後面的人朝谷纾的方向大喊。
這聲音谷纾有幾分耳熟,隻是她沒時間去細想,隻一股腦兒地往前跑。
“宸妃娘子快停下!前面是山崖!”後面的人再次大喊道。
谷纾緊急停下,而不遠處,正是山崖。
她看了眼山崖的高度,朝追過來的人道:“别過來!”
為首的人突然朝她行了個大禮:“屬下參見宸妃娘子!”
後面的人跟随者一一行禮,谷纾有些不明所以,她借着月光,仔細地打量着來人,總算想起了那人的名字,驚愕道:“俞不言?!”
姬良身邊那個臉上有疤的帶刀侍衛。
這人一直跟在姬良身邊,話也很少,她對他的印象不是很多。
“是屬下。”俞不言的聲音沒有什麼起伏,“請宸妃娘子随屬下回宮。”
她自嘲一笑:“陛下準備治我個什麼罪?”
“此次我們是秘密出來,滬京并無人知道宸妃娘子您失蹤的消息,隻要您随屬下回去,和陛下認錯,陛下應不會責罰娘子。”
聽聞這些,她有幾分不信:“宮中無人知道我離開的事?”
“是。”
她顯然沒想到姬良有那麼好心,但語氣還是緩和些許,和他表明自己的決心:“俞大人,我此行不達不返!”
俞不言看着眼前狼狽的兩人,不解問:“宸妃娘子何必至此?!”
谷纾笑了笑:“俞侍衛有重要的人嗎?”
俞不言沉默半晌,并不答話。
“看來也是有的。”她幫他答道,“我以前有很多重要的人,可是他們不是離開了我,就是死了,還死不能得其所。”
“我以前總是被夏困照顧,現在,我隻是想要接她回家。”
“陛下寵愛您,您可以讓陛下把舜華公主接回南昭。”俞不言試圖說服谷纾。
而她卻像聽了笑話般,笑了好一陣。
“寵愛?我讓?”
她的面容瞬間變得陰冷狠戾:“我求了他多少次 !他從未答應過我什麼!然後我的爹爹死了,我身邊最親的妹妹死了!在她們死之前,我無數次跪在長生殿,求陛下,可陛下像是拿我當寵物一般哄!”
“他跟我允諾我的爹爹回沒事,跟我允諾夏困會過的好,我都信了,可結果呢?”
俞不言被她這一問不知說什麼,隻好機械地說道:“陛下最寵愛的就是您。”
“倘若我不需要他所謂的寵愛呢!”她情緒突然失控,聲嘶力竭道。
空氣中有幾分安靜。
俞不言閉眼,很快又張開:“宸妃娘子既然不願配合,那屬下隻能冒犯了。”
他的手向後一揮,身後的人立即朝谷纾這邊湧來。
“陛下有旨,别傷到宸妃娘子,其他人格殺勿論。”俞不言下令。
谷纾雙目通紅,夜裡的風吹的人刺骨地冷,她卻冒出了絲絲冷汗。
春倦和她相視一眼,随即心領神會,不等俞不言的人過來,就直跳下山崖。
俞不言的語氣中少有情緒,更何況是此時。
他斷然沒想到一個深宮婦人竟為了所謂的情誼做到這種程度。
他想跑上前去将山崖邊的兩人抓住,隻是谷纾那裡會管他,隻聽撲通一聲,山崖上沒了人,隻剩下陣陣涼風和山下水中泛起的漣漪。
連衣角都沒給俞不言的人碰到。
“宸妃不可!”俞不言狼狽地趴在山崖上大喊。
其他的人亦是急了起來:“俞大人,屬下們現在就下去找!”
可俞不言卻沒有立即下達指令,他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塵土,又在崖邊站了很久,望着山崖下的湖水出神。
天欲破曉,他終于下令道:“去找!”
這山并不高,但山下的湖水冷得刺骨,裡面還有未消融的冰雪,劇烈的水一下沖擊上來,谷纾感覺有些暈眩,猛地嗆了幾口水,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拉住春倦一起到了岸上。
兩人的臉和嘴唇都凍得烏紫,但就像是凍麻木了一般,谷纾竟絲毫不覺得冷。
她摸了摸胸口的令牌,緩了口氣。
隻要太後的令牌在,春倦就能不被治重罪,置于她……
怎樣都行。
沒有什麼情況會比現在更爛的了。
“春倦!你怎麼樣?”谷纾一邊說一邊整理着春倦的衣裳。
春倦搖頭道:“娘子放心,我沒事。”
她稍舒一口氣,将春倦扶起來:“此地不宜久留,俞不言肯定很快會派人下來尋我們。”
春倦也知,兩人不再拖延,起身就走,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兩人呢尋了一個山洞,又用雜草掩了掩洞口,總算是能坐下來歇息一會兒。
春倦拿火石生了火,兩人寒意稍有緩解,坐在火堆旁烤着濕透的衣服。
“明日不能帶你住客棧了。”她有些心疼一路跟着她的春倦。
春倦知她心意,隻是她從來不覺得苦。
“春倦才不想住客棧呢,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她此刻深切感受到了相依為命,再也沒說什麼,擡手整了整春倦的頭發。
兩人就這樣依偎在一起。
困意上來,她眼眸微眯,以為可以安心休息一會兒,卻聽有喘氣的聲音。
她意識迷迷糊糊,還以為是春倦睡着了的呼吸聲,直到那聲音越來越大,她猛地驚醒,隻見前方有一隻張着血盆大口狼!
谷纾捂住嘴巴,生生将自己的尖叫吐入腹中,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睡着的春倦,隻好先将她喊醒。
春倦朦胧地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被谷纾捂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