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困的屍體腐爛的嚴重,根本無法好好地送回滬京,谷纾再三抉擇,将她葬在豫城的一座高山。
其碑面朝平江的方向,那裡可俯瞰南昭壯美的河山,還有青青草木與之為伴,最為重要的,是那隻木簪。
谷纾原想将它拿回滬京,至少這樣,就好像夏困還在她身邊一樣,可想了又想,終是把木簪放在夏困的墓中一起安葬。
隻希望這樣,還能讓她們下輩子再相見。
夏困不是舜華公主,孫培安也不是内侍。
隻消為一對平凡夫婦,兒孫滿堂。
恨嗎?
當然恨!
谷纾跪在夏困的墓碑前,立下誓言,此生,絕不放過任何一個傷害過夏困的人!
豫城不比平江和滬京,這裡的天氣很幹,谷纾很不适應,嘴唇都幹得皲裂。
她沒空去管這些,隻是每日将自己困在屋子裡,為夏困抄着抄度經書。
四國幾百年内死的最慘的人,并不是百姓們的誇大。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為夏困做什麼,便隻好虐待似地對自己。
姬容就這樣在旁邊守着她,他每日親自為谷纾做飯上藥,閑暇時就研究口脂和面膏,緩解谷纾在西北的不适應。
他低下頭,用手輕輕地撫過谷纾幹燥的嘴唇,将她手中的筆擱置在一旁,拿出近日他新研究出的口脂,溫柔地哄着谷纾:“試試看,上次你說味道不好聞,這次我加了花露。”
谷纾接過,沾了一點兒塗上嘴唇,清新的香氣圍繞着嘴唇散開,原本幹燥的嘴巴滋潤了不少,她将口脂小心地收好,道:“很好聞,也很好用,謝謝你。”
姬容摸了摸她的發頂:“你喜歡就好。”
他又将谷纾的蝴蝶發簪遞給她:“我重新再裡面放了毒針,這次有兩根,上面皆是劇毒,觸及必亡,你用的時候萬萬小心。”
谷纾高興地接過:“還好有它,阿容你知道嗎,來西北的路上我和春倦遇見一頭餓狼,我當時慌張極了,手足無措,以為就要交代在那裡,還好有它才逃過一劫。”
說道這裡,姬容的面上閃過一絲痛色,谷纾這一路的艱辛,他都聽說了。
“纾兒。”
“恩?”谷纾擡頭看着他。
“再也不要獨自做危險的事。”姬容說的極為認真,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讓谷纾的頭靠在他的心口,輕聲道,“我會害怕。”
害怕失去她。
他的愛克制、隐忍,他從不多說什麼,如今卻親口承認了他的害怕。
谷纾回抱住他:“我一定,好好活着,不管發生什麼。”
姬容閉上雙目,谷纾發頂的香味讓他有了片刻的心安。
“姬容,你知道嗎,我想嫁給你。”
谷纾怕他回絕,于是抽離出他的懷抱,捂住他的嘴巴,不許他言語,隻是自顧自地說道:“我想嫁給你,即使我是宮妃,即使我的想法會被世人口誅筆伐,但我仍想沖破世俗的禁锢嫁給你,在平江的時候,我就偷偷地希望,你身邊站的永遠是我。”
“所以我會好好活下去,因為嫁你的這份執念,我還沒有完成。”
姬容的表情很複雜,他拿下谷纾捂着他嘴的手,剛想開口說話,就看見谷纾将自己的耳朵給捂上,谷纾耍賴道:“我不聽你那些冠冕堂皇來拒絕我的話。”
姬容輕笑一聲,再次牽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落下虔誠的一個吻,道:“姬容此生,非谷纾不娶。”
“你……不介意我是陛下的妃子嗎?”谷纾遲疑地問他。
“不介意。”姬容沒有一絲猶豫。
谷纾仍舊沒有安全感:“那你方才的表情那麼複雜,一點兒也不像歡喜的樣子。”
姬容歎了一口氣,沉默半晌,頗為自責道:“我隻怪沒有在你入宮前,去谷家提親,讓你在宮中受了這麼多多年的委屈。”
他說的直白。
谷纾的心髒猛的一跳,擡眼看着眼前的男子,眼眶微濕:“不委屈。”
“姬容,等谷家在朝堂徹底穩定下來,你帶我離開皇宮好不好。”她的語氣中竟帶有幾分懇求。
姬容好似明白她的不安,堅定道:“恩。”
谷纾重新靠到姬容的懷裡,摩挲着他衣袍上的暗紋:“隻是不知道要等多久。”
“多久我都願意等。”
“五年呢?十年呢?二十年呢?”谷纾問。
“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姬容,隻娶谷纾。”
谷纾笑了笑,放開既姬容,拿起筆,墨染宣紙,娟秀的字迹在上面顯現出來,旁邊赫然寫着兩個大字——婚書。
謹以白頭之約,書向紅箋;好将紅葉之盟,載明鴛譜……